“前面是……”
维安西娅与西奥多按照指示行进，阻截他们的是一片灰色的浓雾。
眼前之地人迹罕至，但并非出于隐蔽，而是众人皆对此避之不及。
“埃达米奈终焉之所，坎埃尔怎么会躲到这里面？”西奥多皱眉，质问笼子里的莫瓦伦，“你动的手脚？”
被多次重创的莫瓦伦已经不想说话了，但又怕眼前这小兔崽子再用那奇怪电流折磨她，只好有气无力地回话。
“别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你个……”说到最后，莫瓦伦似乎习惯性想要骂些什么。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她，告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怎么看?”西奥多看向维安西娅。
维安西娅思忖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埃达米奈终焉之所是滞留现世的亡灵汇聚之地，危险重重。哪怕是我也不会轻易踏足这里。”
“如果这金属盘没问题，那么坎埃尔跑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西奥多知道维安西娅正和自己顾虑着同样的事情。
那就是危险。
并不是说二人的实力不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敌人，但是活人擅自踏入亡灵的领地，极大可能会在顷刻间成为众矢之的。被亡灵缠上吸走生气可不是一件小事。
维安西娅的目光落在了笼子里的莫瓦伦身上，盯得她一个激灵，心里涌现了浓浓的危机感：“干，干什么！”
这个疯子，不会要把自己丢出去做诱饵吧……
莫瓦伦警惕地绷紧了身子，全然忘了即便把她丢出去也对现状没有多大帮助这个事实。
“我们做个交易。”出乎意料的，维安西娅如此说道。
莫瓦伦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事到如今，还谈什么交易……”
“我可以治好你的身体。”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放大，几秒后才重新找回了声音：“哈，别骗人了！”
与方才相比，她的情绪明显激动了很多：“这么多年了，我去找了大陆各地的能人，都说我这身体已经废了，这辈子……”
“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我曾经的成就。”莫瓦伦眼中闪过怨毒的恨意，“我一次次纡尊降贵，换来的就是这种无用的答案！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也顾不上会不会惹恼在场二人，将心中一直以来的怒意尽数倾泻而出。
维安西娅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莫瓦伦，甚至无意与她争辩是谁先动的手：“这个交易，成不成立？”
莫瓦伦气得浑身颤抖，死死盯着面前的死敌。
半晌，她的声音从齿缝间挤了出来：“你想要什么？”
这边的话题西奥多已经完全插不上嘴了。
他站在维安西娅身后，望着对方的背影发着呆。
魔女的生命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即便她喜欢闭门不出，依旧拥有着这么多他不曾参与其中的过去。
不，但就这件事而言，他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只是他忘了……
丝毫未曾留意身后的维安西娅还在兀自和莫瓦伦打着机锋：“我知道你是个手段很多的家伙，身体被废了以后更是如此。别人没有头绪的事你未必没有办法。”
“比如，安全地穿过埃达米奈。”
莫瓦伦这下知道面前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她强行按捺下情绪，大脑疯狂转动，试图为自己争取到一些交易的主导权：“我是可以做到。”
“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治好我的身体？不然交易免谈。”
“你当年是因为承受不了魔女的力量而被冲击摧毁了身体。”维安西娅于是简要说明了她的想法。
此言吸引了原本发呆的西奥多。
难道曾经的莫瓦伦也像这次面对自己一样试图吸收魔女的力量吗？那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股力量至今有部分堵塞在你的身体里，我可以为你疏导。同时，我还能用这部分原本属于魔女的力量为你重塑残缺的部分。”
“能不能成功我不保证。”说完了吸引人的部分，维安西娅又实诚地给对方泼了盆冷水。
莫瓦伦先是激动，然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既然如此，我们立个契约……”
电流“滋啦”的炸响了一下，西奥多警告的声音响起：“搞清楚你的处境，莫瓦伦。”
“没有你，我们也能穿过埃达米奈，无非是困难些。更何况你此时还被关押在金羽笼里任凭处置。”
在二人的“淫威”下，莫瓦伦含泪同意了这个没有约束效力的口头协约。
金羽笼闪动几下后消失不见，莫瓦伦重新变作正常大小踏在了土地上。
她伸了个懒腰，不满地拨弄了一下脖子上的白金项圈。
只要这东西还在，她实际上就和处在笼子里没什么两样，西奥多可以随时将她收回。
这鬼东西竟然是墨斯特伊自制的？那家伙自制这种东西做什么，变态。莫瓦伦小声咒骂着。
紧接着，她活动了一下手指，转动手上的戒指。
“嘭”的一声后，三人在滚滚白烟中身形骤减。
“唳——（怎么回事！）”一只泛着银色光泽的鹰扇动了一下翅膀，琥珀色的眼睛锁定着另一个动物。
那只被它锁定的刺猬不自觉竖起了背上的尖刺：“吱吱！（变形术没见过？大惊小怪！）”
“唳！（这不是一般的变形术，我感受到身体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小刺猬，也就是莫瓦伦，那双小眼睛里露出不屑的目光：“吱吱（那当然了，只有沾染上死者的气息，才能骗过那些亡灵）”
“吱！（变成动物形态，只是为了让伪装消耗更少的魔力罢了）”
在两兽跨物种交流间，一条深绿色的毒蛇盘踞子在一旁，时不时吐出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和外表展现的不同，维安西娅能清楚地感知到身体正在逐步衰弱。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决不能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莫瓦伦远比她看上去的狡猾，维安西娅不觉得她真的拿金羽笼没有任何办法。
“嘶——（出发吧，找到坎埃尔要紧）”
最终，她结束了二人的交谈，并示意在场唯一会飞的西奥多带着她们二人赶路。
金属盘——莫瓦伦强烈抗议这应该叫八方盘，追寻着坎埃尔的气息坚定地指向前方。
于是，鹰版西奥多一爪一只动物，展翅升空。
“吱吱……吱！（动物化是人内心的具显，你这弟子幻化的可是鹰，我看啊，他迟早会背叛……啊！）”才在天上安逸没多久，莫瓦伦就开始了挑事。
抓住刺猬的爪子猛地收紧，莫瓦伦感到五脏六腑都挤作了一团。
小屁孩。她在心里冷笑。
没办法，她就是见不得这对师徒关系融洽。
区区魔法材料……
刺猬将爪子收了起来蜷作一团，不再理会外头的动静。
另一只爪子里的毒蛇没有对这席话有多大反应。
但说实话，维安西娅也很意外，西奥多的幻化成动物竟然是鹰，蛇的天敌。
思忖间，蛇类粗长的尾巴缠上了鹰的腿，尾巴尖轻轻摩挲了几下。
正冲着目标地点前进的鹰一个激灵，身子飞歪了一下。
……
埃达米奈无愧于死者之魂聚集之地。不甘，愤怒，恶意等负面情绪融于一声声嚎叫与啼哭中，不断“攻击”着三兽的耳膜。
但好在莫瓦伦的法子起了效果，虽然来往的亡灵数量众多，但没人来纠缠上他们的身体。
在一段难以分辨时间的飞行过后，西奥多感受到前方出现了一股强大的斥力，让他不得不落地。
“嘶嘶——（有强大的亡灵展开了结界，没办法直接穿过去）”
刺猬从刺里探出头来：“吱（你们要找的是哪路人才，竟然躲进了亡灵的结界里？）”
“嘶（也有可能是被卷进去的。）”
毒蛇游走在前，明示了自己的想法。
在穿过那层若有似无的屏障后，维安西娅感到身上一沉，重新变回了人型。
与她情况一致的，还有随后进来的西奥多和莫瓦伦。
此番经历实在陌生，三人面面相觑，直到喧闹声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坎埃尔先生回来了！”
“我看到坎埃尔先生的马车了！”
“……”
嘈杂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浓雾过散去后，崭新的模样渐渐显露在三人眼前。
人影如织，人声鼎沸。
若是忽略掉来往行人身上那层不自然的灰败，眼前场景与大多数人类城镇无甚差别。
“坎埃尔先生高阶魔法师考试通过了！”街道尽头冲出一个青年，对着街道就是一嗓子。
他的话语犹如将水泼入热油之中，顷刻间，尖叫与欢呼声震耳欲聋。
“搞什么这是?”莫瓦伦茫然地看着四周，被来往的人群撞了个趔趄。
西奥多和维安西娅对视了一眼，迈开脚步跟随人流匆匆向前。
“诶你们等等我！该死的这么多人，跑什么！疯了吗这是！”在涌动的人潮里，莫瓦伦被推来挤去，只能眼见着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等到她终于赶到，就见到两人面色凝重得吓人。
“坎埃尔！”
“坎埃尔先生！！！”
有一阵音潮袭来，莫瓦伦被震得偏了下头。
她皱起眉，半睁着眼朝维安西娅二人的视线方向看去。
一辆装饰华贵的青色马车正平稳地朝着这边驶来，很快被狂热的人群堵了个进退不能。
有人轻轻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青年便徐徐从中走了出来。
“非常感谢各位对在下的喜爱。”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朝着狂热的人群挥手示意，“只是在下刚刚通过魔法协会的考核，有些疲累，还烦请诸位能为马车让个道。”
“之后府内举办的欢庆宴，也欢迎各位的到来。”
这次莫瓦伦早有准备，在新一轮的尖叫抵达前捂住了耳朵，用吼的语气朝维安西娅道：“你们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然而没有回应。
“这不可能……”西奥多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虽然年轻了许多，但从容貌来看依旧能够认出对方就是坎埃尔没错。
“当然不可能，这里是亡者之地。”维安西娅摇了摇头。
“那……”西奥多声音干涩，“青年时候的坎埃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