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你在做什么？”
贫民窟一间阴暗的小屋内，正醉心于研究的男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肩膀猛地颤了一下，随后缓慢地转过了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他那所谓的哥哥——一个有着与他同样面容，只因在羊水里比他更会掠夺就得到了一切的男人。
“黑魔法……”对方的眼睛扫视过男人身后的一切，声音带着颤抖，震颤的瞳孔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看到了什么呢？充满不详的禁忌药水，被融合嫁接在一起的怪物，还是那副被他解剖了一半的人类尸骸？
心中被拆穿的心慌仍盘踞于男人的心头，而与此同时，另一种别样的快感也悄然浮现。
瞧吧，这颗被你们无视的杂草，也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戴上了实验用的手套，声音里带着嘲弄：“坎埃尔，你不应该正在众人的奉承下享乐么？来我这破败的地方做什么。”
“你疯了吗？这种违背人伦的研究是决不被允许的！一旦让魔法协会的人知道……”回应他的，只有对方充满惊惧的质问。
“你就完了？”男人笑着接下了后半句话。
“什么？”坎埃尔被他的话弄得一愣。
男人摊开手，摇了摇头：“毕竟你刚通过高阶魔法考试不是么？怕我的事传出去毁了你的前程？”
“你怎么会这样想！”坎埃尔一脸不可置信。
又来了。
又是这种表情……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隐隐有法术波动凝结于他的指尖。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凭什么他坎埃尔就是所谓的天才？
男人一步步走近，眼睛始终看着面前的人。
看着面前这张总是在自顾自怜悯着他的脸。
“这是什么……”坎埃尔环顾四周，紫黑色的纹路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墙壁，盛放出莹莹光亮。
而同时，坎埃尔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无法动弹，随身的力量也在迅速消失。
[坎格斯，你都做了什么！]他想大声质问，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失去了。
“坎埃尔，如果你像我一样天生缺少魔力……”男人对坎埃尔的问题置若罔闻，似是陷入了自己的识海之中，“不，应该说如果你与我的处境互换。”
“到那时，你还能维持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么？”
坎埃尔大张着嘴，但男人知道对方在喊他的名字。
像是[坎格斯，快停下。]
[坎格斯，别做傻事。]
[喂！坎格斯！]
“坎格斯大人！”
尖锐的疼痛仿若在一瞬之间刺穿了大脑，坎格斯就是在这样的刺激下猛然惊醒的。
他的身旁是熟悉的侍者，此时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嘶，头好疼，好像做了一个梦……
坎格斯一把拂开侍者的手，皱眉回忆方才梦里的一切。
只是那梦境与这些日子来他所诞生的每一个片段一般，在清醒后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大人，我不应该打扰您休息的，但是……”
身体本就不舒服，身旁的人还聒噪的不行。
坎格斯想和往日一样给他一个暴栗，但因为没有力气最后化为了一句有气无力的低斥：“但是什么！”
“但，但是，他们快要来这边了！”性格懦弱的侍者一个激灵，闭着眼睛大声道。
什么他们？什么要来了？
坎格斯先是一愣，昏睡前的记忆终于涌入了脑海。
他记得……昨天是他那个便宜老哥坎埃尔的庆功宴。怕他又跟以前一样惹事，那个女人又把他关到了老宅子那边。
坎格斯磨了磨牙，想起先前的遭遇让他心中恨意翻滚。
毕竟如果只是关禁闭就算了，横竖也不是第一回了。
但是！那女人竟然趁着他昨晚休息的时候想要杀了他！
该死的，他难道就不是她的儿子吗！
坎格斯把拳头攥得咯咯响，眼尖地看到巷子口出现了几抹绿色的身影——克莱家的仆人。
“不知道那女人突然发的什么疯……我得跑才行。”坎格斯蹭的站起身，就要往更深处逃去。
刚跑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一把丢到了身旁的侍者身上。
“你，跟我换衣服，帮我把人引开。”
“啊？我？”
坎格斯又探头看了眼来人的方向，语气不耐：“别磨蹭！别忘了我还捏着你的把柄。”
“我要是被抓了，你也别想活！”
那些碍眼的人身影愈发逼近，穿行于各个巷道搜捕着坎格斯的身影。
“快点。”待衣服互换后，坎格斯将人用力一推，自己朝着既定的反方向逃去。
那是他的秘密之地，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街上欢庆的气氛不减，赞扬之声是如此的刺耳。
坎格斯目光阴鸷，内心诸多情绪翻江倒海。
等着吧，他早已不是什么力量都没有的稚童了。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既然那女人把事做绝，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笑容浮现在坎格斯的面颊之上。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便与那位被人交口称颂的兄长愈发相似了。
天才？无所谓。
他很快就不是了。
——
同一时间，克莱府内。
“你真的觉得能在一天之内找到那个所谓的‘弟弟’？”莫瓦伦双手抱臂，“亡灵的世界里不应该有死亡的概念，除非对方根本就不是死者。”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真的被结界主人杀了也说不定呢？”
维安西娅摸着咕叽的脑袋，不咸不淡道：“所以我约了克莱夫人见一面。”
莫瓦伦挑眉：“坎埃尔……不，应该说那位结界的主人竟然会同意？”
这一回，她的疑问没得到任何回复。
自讨没趣的莫瓦伦撇了撇嘴：“你和你那弟子都是锯嘴葫芦。”
“说起来，你那个小弟子哪去了？一整天没见到他人。”
又是状似无意的询问。维安西娅终于正眼看向莫瓦伦，原本无波无澜的声调泛起一丝涟漪：“我让他帮我去查点东西。”
本以为又会被无视的莫瓦伦反倒因为这个答案一愣，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起维安西娅。
“你好像……变了啊。”
“？”
对视之际，侍者叩响门扉的声响搅动了现场古怪的气氛。
“走吧，去见结界主人。”说完这句话，维安西娅迈步，跟随侍者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而在她之后的莫瓦伦却没有动弹，手中下意识地转动着戒指。
戒指里的封印仍让她仍无法自如使用这件本属于她的宝具，但思考时转动它已经成为了莫瓦伦的一种习惯。
原先她认定维安西娅身体一定出了问题，不然当时对自己的口出妄言就不会表现得如此……温和。
但现在，莫瓦伦好像又不那么确定了……
莫瓦伦迟迟没有动作，原本行进着的银白身影顿了一下，略微偏头，清冷的声音便借由空气传入女人耳中。
“快点跟上来。”
莫瓦伦看着那道背影，最终还是缓步跟上前去。
难道真是那个魔法材料改变了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魔女，世界的宠儿，当年随手就能将全盛时期的自己摧毁！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为了低贱的人类改变。
“我说，按照约定好的，交易完成后你会帮我修补身体。”莫瓦伦朱唇裂开一个笑，声音轻快，眼中晦涩不明，“然后再也不会追杀我了，对吧。”
“当然。”维安西娅如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