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而已,竟被她吃出凄艳颓靡之姿。
让人很想对她说:开得慢一点、开得收敛一点,不要那么快盛放而过早凋零。
陈列背过身去,摸了件黑T往身上套:“也不怕蛀牙。”
她笑出丁点的孩子气:“不怕啊。”
陈列拉开衣柜的门挡住下半身,才换了长裤,随手扯了条毛巾揉一把头上的汗,往她身边走去:“躲在这里偷什么懒?”
“因为累啊。”她双眸含笑,是开玩笑的语气。
只是她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口,又让人觉得这样的累是从她身体最深处发出来的。
她那样全力地奔跑、全力地吃、全力地生活,也会有累的时候。
陈列看着她,却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一腔情绪酿在胸口,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没想到你会买那小姑娘的巧克力。”
姜堇笑了:“你觉得我是坏人是吧?”
陈列缄默不语,觉得自己在往枪口上撞。
想不到姜堇笑着点头:“是啊我是坏人。只是那小姑娘跟我小时候太像了,八九岁的时候跟着继父,饭都吃不饱,瘦得伶仃一把。不过我那时没她聪明,想不到能卖巧克力赚钱。”
陈列张了张嘴,未待他找出什么合适的话,姜堇一偏头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
“你是好人,”姜堇偏着头带着笑意:“还是跟我一样的坏人?”
她抬手理了把自己的长发,走到陈列面前来,掰一块手里的巧克力喂到陈列嘴边:“要吃吗?三无产品……”
她说着眯了眯眼:“或许有毒。”
她离得那样近,肌肤纹理间的香气钻透劣质的香水味传出来。陈列喉结轻一滚,不自觉垂眸去看她脚边的镜子。
镜中映出她纤细的脚踝,正因喂给她巧克力而微微踮脚。
陈列一偏头,咬走了她手中的那块巧克力。动作迅猛而不拖泥带水,像出击的豹。
姜堇的唇角挑起来:“既然是跟我一样的人,那跟我去个地方。”
两人出了拳馆,走到公交站牌边等车。
陈列双手插兜沉默地站着。他好像从没开口问过姜堇要带他去哪,说不清是他性格使然,还是对姜堇有种莫名的信赖。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车上人不多,姜堇捡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现在陈列已会和她并排了,手抄兜沉默坐在她身旁,腿太长,膝盖曲着,伸到座椅以外去。
姜堇把车窗拉开一隙。春夜的风灌进来,连同一起灌入的还有路灯、遥远而不属于他们的霓虹、和渐渐起势的虫鸣。
姜堇的手稍伸出车窗去,纤细的手指摆荡,似要鞠一捧春夜的风。
她的长发飞舞。陈列这样坐着,难得觉得自由。他抿唇望着前方的路灯,和公交车的射灯碰在一起,碎金似的铺了满地。
这样的夜,这样的路,长得都似没有尽头。
然而公交车终是摇摇晃晃地到了站,姜堇轻声说:“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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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列跟着姜堇往前走,渐渐发现这是他来过的小区——
他舅舅在外头安置的一处家,便在这小区。
他看姜堇一眼,姜堇很平静地刷卡进入,甚至不需在门岗处登记。
陈列想起,姜堇做家教也是在这小区。
到这时他开口问:“来这里干嘛?”
姜堇不答,领着他往前走。上了电梯,姜堇轻车熟路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滴滴在密码锁上摁一串数字,“咔哒”一声,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隙。
里面黑沉沉的,像要吞噬什么的某一种黑洞。
“姜堇。”陈列又问了一遍:“这是哪里?来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