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难听,但无论如何,我的饭是有着落了。
毕竟,我也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异类。尤其是当着吴情的面,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只吃虫子的鸟。
于是,我吃了三碗米饭,四盘菜,最后还喝了五碗汤。
这立刻引来了顾渊的白眼儿。“不花自己的钱,果然是敞开了肚皮吃啊。”
爱说说去,我才不怕呢。毕竟,吴情都说了,他养得起我。所以,我吃的心安理得。
吃饱喝足,接下来应该就是小睡片刻了。当然,这是在九子山的逍遥日子。在这儿就行不通了。吴情和顾渊要去捉妖,罗文君也跑去凑热闹。所以,我也不得不跟着。
真是奇怪,要我一只妖看着他们捉自己的同类,而且还不能发表意见。天底下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吗?
晃荡了一天,只捉了两只兔子精,最后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放生了。
好吧,其实是被我念叨烦了。
想想也是嘛,兔子精能做什么坏事?顶多就是勾引勾引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这种事连人都能做,妖做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总之,一天下来,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因而,晚上用饭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气闷。
当然了,吴情一直都比较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说的是顾渊和罗文君,也都沉默不语。
我本想活跃活跃气氛,但天生不会说俏皮话,所以,强行说了两句,也在顾渊的白眼儿之下,自动消声了。
味同嚼蜡地吃完饭,顾渊和罗文君就上了楼。
吴情放下碗筷,也上去了。
我一直留心着吴情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几乎就没怎么吃饭。饭菜一口都没动,最多动了动嘴皮子,喝了两口寡淡无味的汤下去。
我还在跟一块牛骨头做斗争。别说,这东西确实有味儿,怪不得人都喜欢吃呢。吃完了,我擦擦嘴,看一眼还没动过的一块羊排,决定给吴情拿上去。他吃那么少,夜里万一饿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找店小二要了张油纸,把羊排包好了,欢欣雀跃地上了楼。
来到吴情房间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我愣住了,吴情没上锁吗?难道是忘了?
我很有自知自明,知道这门儿绝不可能是吴情特意给我留的。但我还是决定利用吴情犯下的这个小小的错误。
“我进来了。”
我小声地说了一句,接着就做贼一般悄悄进去了。
吴情正倚在床前,外衣已经脱了,只穿着白色的里衣。他的头发披散开了,如墨一般撒在胸前,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慵懒柔和了不少。
好看,真好看。
我心中忍不住赞叹。
吴情看也没看我,好像当我不存在一般。
我狗腿地上前,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献宝一般放到吴情面前,“我见你吃得少,特意给你拿的。”
吴情厌恶地皱了皱眉,“我不吃。”
我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于是继续笑道:“你闻闻,真的很香的。”
吴情这回连看都懒得看了。“我说了不吃。”
真是冷漠无情啊。
我在心里感叹一声,不吃算了,我自己吃。于是,我打开油纸包,拿出羊排,放到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说也奇怪,我明明吃饱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还能胃口大开。难道,真被顾渊说中了,我真的是个草包?
想到这里,羊排顿时不香了。
我随意啃了两口,就把羊排丢到了窗户外面。
看着孤零零的树枝,我万般不情愿地对吴情道:“我能不能晚上在你屋睡?”
吴情残酷无情地拒绝了。“不行。”
我变出原身,打算再挣扎挣扎,“外面真的很冷了,又是下霜又是下雾。我保证不打扰你,行不行?”
吴情皱眉望了我片刻,竟然发了善心。“算了,反正是一只傻鸟。”
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总算是同意了。
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能上床睡觉了。于是,我找了个宽大的太师椅,往上面一卧,睡了。
果然,在屋里睡觉就是舒服,风吹不动,雨淋不着。
翌日,我神清气爽地醒来了。睁开眼,吴情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下楼去了。
我化成人形,伸了伸懒腰,然后推开门。
刚探出半个身子,顾渊从隔壁出来了。他像见了鬼一样,一脸复杂地说道:“你昨晚在吴情屋里睡来着?”
我点点头。
这人实在是太容易大惊小怪了。我睡树上他吃惊,我睡屋里,他照样吃惊。真是没见过世面。
顾渊上下打量了我好多遍,把我看得面红耳赤,这才摇头摆尾地下去了。他嘴里叹道:“真不知道吴情看上了你哪里?怎么看都是一只其蠢无比的傻鸟啊。”
我气结,不过懒得搭理他,于是没有吭声。
就这样,晃荡到了十月十四。
傍晚,三个人都如临大敌,满面严肃。
我知道,子时就是鬼城城门大开的时刻了。
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毕竟,紧张也没有任何用处。该来的,它总是会来的呀。
我被这股紧张的空气弄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现出了原形,窝在吴情屋里那张硕大的太师椅上。
这张太师椅实在是舒服得很,我身子一晃,它也跟着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正玩得不亦乐乎,就听顾渊说:“吴情,你能不能管管那只大傻鸟?咯吱咯吱的,听得我都烦了。”
我刚想反驳,接到吴情扫过来的冷漠视线,于是立刻闭了嘴。
我从吴情冰冷无情的目光里,同样看到了烦躁。
好吧,我安静。
我不动了,看着罗文君。
罗文君神色紧张,眉头紧皱,“确定鬼城的城门就是这家客栈?”
顾渊点头,“错不了。”
原来,住在这家客栈不是毫无道理的。
不知为何,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心下暗暗唾弃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鬼又不是蝎子。
再说了,九子山上的鬼也不少,你不是见了那么多年吗?怎么现在紧张起来了?可是,九子山上的鬼毕竟是善良的好鬼。谁知道,鬼城里的鬼是好鬼还是恶鬼?
看一眼月亮,月亮已经移向了正中。马上就是子时了。
我正想问问,鬼城的城门会开在哪里,就听吴情轻轻地道了一声:“来了。”
我顺着吴情的目光望过去,就见西墙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铁门。铁门上方还挂着个铜匾,匾上写着两个字:鬼城。
铁门左右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阳世尽从忙里过。下联是:冥都只在静中闲。
读完,我竟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倒也不如何害怕了。
思索间,已经有一群大鬼小鬼从城门里涌出来了。长相倒跟凡人差不太多,只是面皮惨白而已,穿着也跟活人区别不大。
很快,我发现有长得丑的了。有的人脖子耷拉着,有的人舌头垂到胸前。
其中有一个走着走着,脑袋就掉下来了,然后蹲在地上,摸来摸去。运气不好,还被别的鬼踩上两脚。好容易找到了,发现眼珠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有些同情他,想要帮他找找,但又有些害怕。
总之,这些鬼的样子跟他们死亡时的状态有关。若是正常死亡,面容就不会太狰狞。若是死时凄惨,多半做了鬼也是个丑鬼。
因而,在看到那些长相奇丑无比的鬼时,我心里便带了几分同情。
快看,这个应该是个淹死鬼。他全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几根水草,插在脑袋顶上。
还有那个,估计是伤到脑袋,流血过多而死。后脑勺上有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还有血在汩汩而出。
好可怜。
众鬼毫不在意我们四个,从我们身边飞快走过,走出房门,走出客栈,走去大街。然后分散开来,像四散的花朵一样,涌向四面八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城门里涌出来的鬼渐渐少了。
吴情站起身,道:“走。”
于是,顾渊和罗文君就跟在吴情身后,大步进了鬼城。
我也只好挪动屁股,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化成人形,抬脚往城门里走。
路过一个只有三尺高的小鬼的时候,我心里升起一阵酸楚。
怎么这么小就死了?真可怜。
于是,我伸出手,摸了摸那小孩儿的脑袋。
谁知,面容沉静的小孩儿忽然间发了怒。他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尤其是猩红的嘴巴,张开之后竟然几乎将整张脸都占据了,牙齿又尖又白,像凶猛的老虎。舌头又长又红,像蛇信子。
幸好我反应奇快,及时收回了手,否则,很可能被他咬去一只手。如果没了手,我以后可怎么飞啊?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阵后怕。
罗文君走在最后,看到我如此这般,长叹口气,道:“也许不该让你进来。”
这是明目张胆地嫌弃我的意思了。
我赶紧解释清楚,说:“那小孩儿看着挺温顺的,谁知道脾气那么不好?”
吴情听到我们的对话,罕见地说了一句。“到了鬼城,别乱说话别乱动。”
顾渊笑嘻嘻接口,“不错。这地方阴森可怖,可跟人间不同。”
说话间,已经进了鬼城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