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情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我。

没想到，罗文君也在一旁跟着。难道，他也是来送俩人的吗？

我爬不起来，只好在地上继续卧着，口中道：“谁能扶我一把？”

我自然是希望吴情能上前帮忙，但也知道吴情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我心安理得地望着罗文君。

罗文君不负我望，上前把我搀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这是怎么了？站都站不住了。”

我如实回答：“我是特意来跟你们说再见的。你们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叫醒我，害我以为追不上你们了。”

罗文君笑道：“我们看你睡得那么熟，不忍心叫醒你。”

我说：“能把我化成人形吗？”

罗文君办不到，所以，我的目光望向吴情和顾渊。

顾渊本想出手，没想到吴情的动作更快，他对我吹了口气，我就化出了人形。

我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伸手递给吴情。“这是七公主亲手织的，你带着吧。不冷。”

吴情皱眉道：“用不着。”

我有些生气，这毕竟是七公主的心血，于是不顾吴情的反对，直接给他系在了脖子里。“天庭里冷，戴着这个就冻不着了。”

顾渊笑道：“你怎么知道天庭里冷？”

我毫不客气地说：“因为神仙不都是冷血的吗？”除了七公主。

顾渊笑道：“这我可不同意，我就暖心得很啊。”

你是不要脸得很。

我没搭理顾渊，问吴情：“什么时候再回来？”

吴情可能是觉得别扭，用手拽了拽围巾，到底没解下来。他道：“不知道。”

顾渊笑着说：“你以为天庭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没有玉帝的批准，一辈子都别想踏出南天门一步。”

那岂不是说这辈子都见不着吴情了？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难以控制地瑟缩起来。

疼，真疼。

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顾渊看得目瞪口呆，啧了一声道：“你不至于吧？我只是说会有这种可能，又不是说真出不来了。”

我明知无望，还是自不量力地问：“能不能不走？”

这句话，几乎要被我问烂了。

吴情没说话，顾渊笑道：“那可不行。违逆天条天规，可是大罪。后果绝不是你一只小凤鸟能承担的。”

我会保护吴情的。

我很想这么说，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大话而已。我连一只小小的蝎子精都打不过，更遑论是法力高强到变态的玉帝老儿了。所以，我只能沉默。

吴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走了。”

我说：“再见。”

吴情转过身，右手微抬，一道虚幻的门打开了。

我知道，这是通向南天门的门。

顾渊笑道：“小凤鸟，咱们有缘再见了。”

罗文君也道：“再见了，凤兄。”

两个人来到吴情身后。

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罗文君也要跟他们回天庭。他一个凡人，为什么也能去？

就当那扇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我大声叫道：“等等，为什么罗文君也可以去天庭？”

那么，是不是说……我也可以？

顾渊笑着解释道：“天庭每年都要从凡间选拔优秀人才，作为天界的补充力量。”

罗文君很默契地接上，“恰好我被选中了。当然，还要经过培训和选拔，合格之后才能留下来，荣登仙界。”

我问：“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脑海里丝毫没有想起七公主和鬼娃、阿柳。我想的只是，这样我就能跟吴情在一起了。我就能继续照顾他了。

谁知，顾渊却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有过。我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一只妖也能成仙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只许人行，妖魔鬼怪都不行吗？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

我反驳：“没道理妖比人低一等的啊。既然人可以，那么我也可以。”

顾渊笑道：“别闹了，小凤鸟，我们要走了，再见吧。”

“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坚持道。

顾渊奈何不了我，只好去看吴情，叹道：“还是你跟他说吧。”

吴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当真要去？”

我郑重地点点头。“罗文君是被哪个神仙选中的，你们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顾渊和罗文君对视一眼。罗文君伸手指指顾渊，“他。”

我皱眉，“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顾渊笑道：“我是为了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笨鸟。天庭等级森严，我怕你惹祸，回头连命都没了。再说了，你很可能连南天门都没进，就被天兵天将杀了泄愤了。”

我奇怪：“为什么？我跟他们又没仇。”

顾渊笑道：“所以说，我才不让你去啊。毕竟，神仙和妖，天生就是对立的。就像猫和老鼠，天敌嘛。”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我不再搭理顾渊，对吴情道：“带我一起走吧。”

吴情道：“走倒是可以，你舍得了七公主和那两个小鬼？”

听了这话，我和顾渊都愣了。

我是因为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七公主他们三个。

是啊，我走之后，他们该怎么办呢？只不过，七公主向来坚强又善良，肯定会好好照顾鬼娃和阿柳的。

于是，我没了顾虑。“没事，不用担心他们。他们会活得很好。”比独自呆在天庭的你可好多了。

顾渊的愣则在于，他没想到，吴情竟然会同意带我走。他罕见地皱起了眉，说：“你想清楚了？真要带他？天庭里还从没有这种惯例。”

吴情道：“有惯例的。”

顾渊问：“谁？”

吴情说：“女娲，大明孔雀王。还有各地的龙王，甚至包括仙人们的坐骑。不都是由妖而修成的神仙吗？”

顾渊目光复杂，“可是，你也知道，这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的玉帝……”

吴情道：“总之，历来便有妖修一道，玉帝不会连这个也否认吧。”

顾渊看了吴情一眼，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妖还是神，不过是神仙的一句话。他说我是神，那我便是神了。他不承认，好吧，那我就是妖。

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如此看来，天庭简直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地方了。

我见吴情也不言声，立刻承诺：“去了天庭我保证乖乖的。实在不行，我就当你的坐骑，行不行？”

坐着一头凤，总比骑着一条狗要威风得多吧？

脑中想象着这个画面，我忍不住扑哧一笑。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吴情的脸黑了，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道：“闭嘴。”

于是，我忍住笑。

吴情说：“入了天庭，务必听我的吩咐，不可自作主张。你能做到吗？”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吴情道：“过来。”

顾渊皱眉：“你真要这么做？”

吴情道：“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顾渊变得冷酷无情起来，“你会害死他，也会害死你自己的。”

吴情道：“我心里有数。”

顾渊忽然爆了句粗口：“你有个屁的数！”说完，不再看吴情。

我觉得，顾渊真的是吴情的好朋友，只有好朋友才会在朋友走上歧途的时候，拼命劝谏。毕竟，顾渊平时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现在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只不过，我是真的要跟吴情去天庭的。

别无二选。

所以，我乖乖地来到吴情面前，说：“对了，吴情，你能给七公主和鬼娃、阿柳捎个口信吗？告诉他们我去天庭了。”

吴情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还要不要去？”

“要，当然要了。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他们早晚得知道。”我立刻妥协了。

吴情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一张纸条立刻凭空出现，上面写着八个楷体大字：傻鸟同去天庭，勿念。简单明了得连抬头和落款都没有。

算了，好歹把事情说明了。

吴情手指微动，那张纸条立刻向九子山的方向飞去。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说：“如果突然下雨，淋湿了字迹怎么办？”

吴情彻底不耐烦了，他说：“你还是别去了。”

我赶紧抓住吴情的手，“我不说了，我闭嘴。你让我去吧。”

吴情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他说：“放手。”

我以为吴情反悔了，赶紧可怜巴巴道：“我真不说话了。”同时紧紧拉着吴情的手。

吴情听不出喜怒哀乐地说道：“放手。”

顾渊看不下去了，道：“你不放开，他怎么给你做天选的记号。”

于是，我放开吴情的手。

吴情深吸口气，右手微抬，在我眉心轻轻一点，忽然发出一道明亮的光线。

那光线在我额头盘旋了片刻，最后落在我的眉心，是朵祥云的图案。

很快，那图案嵌入了我皮肉之内。

我感觉，眉心隐隐发热。等热度消失，祥云的图案也消失不见了。

吴情道：“走吧。”说完，转身。

我赶紧上前拉住吴情的手，紧紧攥了。

这回，吴情只是轻轻地甩了两下，见我没松开，竟然也就没再吭声。

我美得不行，毕竟，我很有可能会成为吴情的坐骑呢。他不得对他的坐骑好点儿嘛。

顾渊则像见了鬼一样，一对桃花眼像强力胶一样，死死地黏在我和吴情的手上，再也没移开了。

我对顾渊得意一笑，道：“看什么看，也不怕长针眼。”

顾渊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我说：“放心，你脱了衣服在这儿跳舞，我都没可能长针眼。”

我不再搭理他，我知道，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虚幻之门在我们身后关合，几乎是一眨眼的事，再一睁眼，已经到了南天门。

而人间——已经遥不可及。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