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后,也只剩了最后一遭,赵寻英还是头次在赵进没有派人来请时,自己入了宫。
“陛下,仙蕙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赵进正在同几位亲信讨论朝事,闻言是立马站了起来,“谁?仙蕙求见?”
“是啊,仙蕙长公主说有要事要与陛下商量,您看?”
“快,快将皇妹请入殿来!既如此,诸卿今日就先回吧!”
众人依次退出,瞧见赵寻英悠然而来,这些人大都是这几年才提拔上来的,之前与赵寻英也都只是在宫宴上远远地打过照面,也知其在脾性不似一般人温和,远远就停足俯身,朝着赵寻英俯首招呼。
赵寻英朝他们这面看了一眼,也只是淡淡招呼着人起身,而后就翩然而去,“大人,您说,仙蕙长公主今次来是为了何事?是不是与内阁有关?”
为首的男子摇了摇头,“之前宫宴上,长公主就与内阁不对付,想来今次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来,咱们也别在此胡思乱想,等着看陛下如何吧!”
说起来,赵寻英已许多年未曾踏足这里,里间的大致布局没有变,只是各处的摆件全部都换了一遍,唯独留下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赵寻英看着那副字画愣了半天,赵进从背后走过来,见赵寻英抬头看着,笑道:“看来皇妹还记得这幅字画,这些年每次朕觉得力不从心时都会抬头看看。”
这画是先帝所画的竹,可上面的题字却是幼时赵寻英随手写的,比之一气呵成的画,赵寻英的字着实是有些拿不出手了,先帝是因着疼爱赵寻英这个女儿才将字画挂在这儿这么多年,“库中那么多名师著作,陛下实不必如此珍视此作。”
“风骨何须繁叶证,一竿瘦影写春秋!皇妹五岁时便能写出这样的词来,更是让人朕汗颜,也难怪宫中师傅对皇妹是赞不绝口了。”
幼时的赵寻英到底是如何的明媚张扬,几乎是无人不知,即便是现在收敛起锋芒,也足够让那所有人对她毕恭毕敬,更不要说先帝临终前曾有传闻,皇位不传赵承传赵寻英。
“陛下,幼时无知之语,听过便罢了!今日我来是为了远行之事。”
“远行?皇妹这是?”
“陛下该知,我喜读书,喜药草,听闻宁夏银川一带时有见到珍惜草药,实在是心思难耐,书中拜读再多,不如亲眼所见,现下身无所困,何不出发?”
“皇妹潇洒,只是宁夏银川一带时有动荡,恐危及性命,朕受先皇托付,庇佑于你,若中途遇险,朕不知该如何面对先帝。”
赵寻英垂下眼,先帝崩时确实是留下道圣旨,让其善待自己和赵承,本是先帝的爱子之心,经众人的口几次三番提及,到底还是成了悬在赵进头上的一把刀,时时提醒着他,若不是赵承年幼,这个皇位是轮不到他来坐的。
赵寻英当初未意识到赵进的自卑,之后知晓,可她当时也不好开口再去说此事,一直到了如今,却成了赵进心头的疤,成了老臣头顶的刀。按先帝的话说,赵寻英是个没心肝的,凡事只论对错,从不替他人着想,可看着赵进自囿其中,叹了口气道:“陛下,我与阿承幼时就曾同先帝畅谈,其中就提及将来得其自由,必要走遍山河万里。先帝崩殂时,我和阿承不及十岁,可到如今十年过去,改天换地了一番,又岂能还和幼时相比?再者,早些年陛下就曾增派将士剿灭匪寇,现下不是太平多了?我们一行只沿官道走,陛下还有何不放心的?”
赵进与赵寻英心知肚明,赵寻英便是怕留在京中再被其他人牵扯其中,这才干脆一走了之,也好,他们不在京中,自己行事也没了顾虑,“既如此,皇妹经由沿途卫所,可要记得往京中报信,不然朕可是要整日记挂,寝食难安的啊!”
“臣妹记住了。”
直到赵寻英离开,她都未提及宋澜一字,赵进抿了抿唇,给苏力说道:“明日朝会上将宋澜的任命宣了吧。”
赵进早早就想好了宋澜的官职,本来庆功宴结束后就打算宣旨,可那日护送赵寻英的侍卫回来禀告,说看见宋澜上了赵寻英的马车,赵进的心头便有些不快了,即便侍卫说两人好像是不欢而散,都未曾让赵进平复心绪。今日见赵寻英为避麻烦躲了出去,这才放下心来。
圣旨传到宋府的时候,宋母才舒了一口气,这般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了,等宣旨的人走了,宋母看着宋澜无精打采的样子,叹了口气,“既然旨意下来了,你便准备着上任吧,吾儿且记着,你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宋家,还有你舅舅对你的期许,勿要让他们失望!”
“娘放心,我知道轻重。”
赵寻英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走了,等京中的人发现夏溪启许久未曾露面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过了宣府镇,快要到了大同了。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倒是见到了许多的热闹,尤其是楚锦和赵承两个人简直是拴不住的猴,哪里的热闹都不肯错过。
几个人找了见茶铺歇脚,夏溪启算着脚程道:“城门关之前,我们该是能赶到大同的。”
楚锦伸了伸腰,“那太好了!我听说大同有许多好玩的,好吃的,咱们可以在大同多待些时日,玩个尽兴!更更重要的是终于不用借住和露宿山野了,入城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客栈,舒舒服服的沐浴!都怪师姐,每次都要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行,要不是昨日遇上好心的猎户,我都要觉得自己是个野人了,天天幕天席地的!”
“你要不想跟着,我现在可以让人送你回去啊!”
“赵承!你不驳我的话是没其他说的了吗?是谁昨日夜里见到一小蛇就吓得尖叫!我看那蛇就是被你吓死的!”
“哼!”
赵寻英看着两人同时别过头去,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们,这些日子出了京师,一路上甚是自在,就连他们几个人的吵嚷声都觉得有些悦耳了。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的坏的,赵承别的不行,画工却是极为出众的,他们之前在集市闲逛时还突发奇想,摆了个摊子替人作画,赚到的银子寻了个酒楼,当晚就挥霍完了。
见夏溪启还在看舆图,赵寻英叹了口气,“好了,快些歇歇吧,不是说咱们快到大同了吗?”
夏溪启得了护送赵寻英的差事,一路上十分认真,“表姐,本来按规划的,咱们五日前就该到大同了,这些日子七拐八绕的,耽误了这么久,咱们何时才能到宁夏。”
“舅舅交代你的是一路护着我的安危,可没说我们何时到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嫌京都没甚意思,现下可玩的不是多的是?咱们哪怕走上个三年五载都是无妨的!”
夏溪启惊得张大了嘴,“表姐,三年五载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赵寻英乐的呵呵直笑,捂着嘴道:“放心,必定在你想家想的哭前让你见到舅舅舅母。”
“表姐又拿我取乐!”
一行人歇够了脚,就继续往大同的方向走,倒是比他们想的还要快上些时候,只是城门口排着的人实在是有些多,城门口盘查的士兵十分严苛,每个人都要问上许久。
楚锦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这么久啊!”
赵寻英安抚道:“此地是军事重镇,连通京师和西北边陲,自然要查的严些,你放心,咱们进去就直奔客栈,定不让你再多走一步!”
赵承皱着眉嘀咕道:“怎么今日这么久,我们之前来时还不曾这么严苛,可是城中出了何事,或是又遇上蒙古骑兵突袭?可看百姓的样子,又不像是这般啊。”
他们几个总算是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可城中却并无他们想的那般繁华,两旁的商铺反倒都是半掩着门,街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不该如此啊!”
实在是有些太过蹊跷,赵寻英皱眉道:“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一连敲了数家客栈的门,才有一老者开了门,夏溪启上前道:“请问,客栈现下还有空余?”
老者瞧着他们都是年轻人,谨慎道:“几位看着眼生,也不像是生意人,这个时候来到大同是为了何事啊?”
赵寻英将编好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一行人是为寻亲,途经此地想着歇上几日。”
老者将门开了个缝,让几人进来了,只见客栈内并无住宿的,就连油灯也只点了几盏,夜色里更是昏暗,“今日天色已晚,您几位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还是快快出城的好。”
“这不知城中是出了何事,我们瞧着从入城起就十分谨慎,可看着城中也无甚异样啊!”
“是啊,我前些日子曾路过,那时似与现在并不相同啊!”
柜台前的老者叹了口气,“诶,诸位是有所不知啊,本来都是好好的,谁知前些日子外敌来犯,这才这般小心的!”
大同地势特殊,常有来犯也算正常,只是赵寻英一路和卫所联系,并未听说大同有战事,“哦?是何事的事?”
“那都是去岁年底了,早都赶走了!”
楚锦不解道:“既然赶走了,何故城中众人还是人人自危啊?我们一路过来,商铺都是半掩的。”
老者看着外面没有人,摇摇头,小声道:“外敌是没了,可巡抚却说是城中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这些月抓去了不少人严刑拷打,有些人熬不住刑罚直接死在了狱里,官兵直接一张草席卷了出来,城中百姓瞧着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查出来,自然是人人自危的。”
夏溪启气愤拍着桌子道:“这不就是滥用私刑吗?”
老者连连摆手,“公子,可不敢这么声张!”
楚锦关心道:“那死了的人家里呢?就没有去官府里闹?”
“谁敢闹啊!”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官兵的声音响起,老者赶忙走到门前将门合紧了,赵寻英几人听得外面的人喊道:“巡抚下令严查可疑者等,若有知情不报或包庇藏匿者一律同罪!”
那老者等外面没了声响才走了过来,“几位,城中现下这般的状况,每日里客栈都会被查上一遍,您们还是早日出城的好!不然被官兵盯上了,就是无妄之灾。”
赵寻英问道:“据我所知,大同来往商人也多得很,这些人来了都住在哪里啊?”
“官府指了城中几家客栈,只要是商人都往那边去了。”
“这……”赵承和楚锦刚想说什么,就瞧着赵寻英朝着他们摇摇头,他们几个把话都咽下了。
“那劳烦您给备上几间客房,我们这一路上也没吃食,劳烦您给准备些吃食。”
等人走了,赵承才愤愤开口道:“这巡抚到底是何来头,在大同这样一番行径,是想着做何?”
赵寻英思索着,淡淡道:“不急,且再等等看他们要干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