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繁终于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梁溪带着新招的实习生出现在于繁面前时，于繁就一个反应——收拾东西，换地方！
结果鼠标还没撂下，就被梁溪摁住了。
“于繁，这是模型组新同事，穆苒。”接着又转头对叫穆苒的姑娘介绍，“这位是于繁，你以后就接手他的工作。”
于繁对穆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就小声对梁溪说：“好组长救人于水火之中啊～！所以我终于可以去你那边坐下了是吗？”说完，目光已经飘去了原画组。
“还不行，”梁溪把他拉回现实，“先带穆苒熟悉公司流程，交接工作，她没问题了，你就可以过去了。”
“……”于繁幽怨地去看穆苒，“这位新同事，我能不能早日脱离苦海，就看你的学习速度了。”
小姑娘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刚见于繁时就已经两眼放光，此时听到于繁要带她，更是满脸都写着兴奋和期待。
“我很聪明的！保证能快速完成学习任务！”穆苒嗓门高八度，就差给于繁敬个礼了。
梁溪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已经拉过来一把椅子推到了于繁旁边，对穆苒说：“好了，入职已经办完了。你就坐在这里，让于繁给你讲解……一下。不错，工作挺积极，那行，好好上班吧！”
梁溪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坐了下去，腰板儿笔直，像是个刚刚上学新鲜感十足的学生，等着于老师发话。
于繁被小姑娘的热情烘烤着，反而紧张起来了。
“咳，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是递交的文件命名有规定的格式，方便拿用。”
“嗯嗯！”
“还有指定的文件夹，你看这里……”
“嗯嗯！”
“我手里这个模型今天就会交了，如果没问题，明天会给你新的原画。”
“嗯嗯！……于老师，”穆苒突然道。
于繁：“不用叫老师，我来了也没久。”
“那，师父！”
于繁：“……你直接叫我于繁就行。”
穆苒哦了一声，放低了声音：“于哥，为什么你说要脱离苦海？还跟组长说是救你于水火？”
“……”于繁已经不想再去争辩称呼问题了，只说，“别那么八卦，这些词比较夸张。”
穆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神经兮兮地问：“难道这个位置……风水不好？”
于繁心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言辞吓到小姑娘了，于是只好解释：“你还研究这个呢？别瞎想了。只是针对我个人而已，跟你，跟这个位置都没关系。好好上班就行！”
他说着，眼神就不自觉地看向了范呈齐。从他的角度，透过一排排电脑，刚好可以看到范呈齐被屏幕映亮的半张脸。那张脸在一天的时间里，有大半天都是黑着，只有碰到梁溪或者总监来时才能温和那么一小会儿。
苦大仇深！不是别人欠他钱，就是他欠别人钱！
于繁想。
这一天下来，终于让于繁体验了一把老员工的感受，而让他如此膨胀的，就是穆苒。
小姑娘作为一个刚刚踏入职场的新人，可谓是把新鲜感发挥到了极致，主要表现在于，不管于繁说什么，她都两眼放光及其夸张地一声惊呼：“好厉害！”
于是于繁就在一句句崇拜的声之迷雾中丢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俗称，找不着北。
直到梁溪的手指敲在他的桌子上。
“两位工作交接的怎么样了？穆苒，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
穆苒蹭地一下站起来：“我没有问题了！于哥已经跟我说清楚了！”
于繁跟着点头。
“那行，于繁你把你手头的东西上传完，就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到新工位，你一会儿就可以把你的东西搬过去了。”
梁溪带着于繁往原画组走，路过自己电脑时，突然停下。
“哎对了，你还没有看到穆苒的面试作品吧，来来来，小姑娘还是很优秀的。你看，”梁溪说着，就给于繁展示了下。
等到一张张图片划过去，于繁终于把迷失的自己给硬拽了回来。
小姑娘确实优秀，那些面试的作品，个个都比他强！他不禁想到下午的时候，因为穆苒崇拜的眼神，他把自己做过的模型统统让她过目了一遍。
现在想来，脸皮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
“梁哥，她夸了我一天好厉害……我现在觉得她在嘲笑我。”于繁生无可恋。
“我觉得她其实是想说，做成这样都能面试进来，确实好厉害。”梁溪开了句玩笑，结果看到于繁明显受了打击的表情，又赶紧改口，“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人家是专业的，你毕竟只是个代班的嘛。现在好了，那张桌子才是你大显身手的地方。”
于繁随着梁溪的手指一起扫视了一圈原画组，然后停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上。
“好吧，谢谢你安慰我，我现在就去给穆大神腾桌子了。”
……
下班后，基于对工作的热情，穆苒问于繁要了所有他下午提到过的教程。虽然于繁觉得，实习大神可能完全不需要，但他还是答应穆苒，回去整理一下就发给她。
然而还没等于繁走进小区大门，就收到了林江雨的消息。
——家里停电，预计晚上10点才能恢复。你不加班，我就等你下班后一起出去吃饭。
于繁回他——你那腿就别下楼了，等我买回去。
他发完一条想了想，紧接着又发——你想吃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于繁在小区门口转悠了五分钟，也没等到林江雨的回话，他干脆又往公司方向走，边走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您慢慢想，我先去咖啡店蹭个Wi-Fi。
为了看教程，于繁每天都会带着笔记本电脑。这会儿林江雨不回话，所以他决定先去咖啡店把教程整理好，发给穆苒再说。
一杯摩卡上桌，于繁的老古董才终于慢吞吞地打开了文件夹。
开机耗时，五分钟。
“哎，好兄弟，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也就该让你寿终正寝了。”于繁在键盘上抚摸了一把。
“谁要寿终正寝啊？”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于繁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不用说，只有高弦有这待遇。
高弦端着咖啡走过来，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于繁对面：“这么巧啊！”
于繁懒兮兮地回他：“是啊！巧得有点过分了！”
高弦被他的反应逗得想笑，同时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可林江雨偏偏不让他解释。现在好了，还得承受小朋友的白眼。
于繁懒得理他，一边继续整理教程，一边不停的看手机。教程其实并不乱，就是太多，于繁把基础一些的和重点的分开放进了不同文件夹，命好名。有些不确定的，他就点开看两眼。等全部整理好了，这才打包给穆苒发过去。
高弦静静地看了十来分钟，等于繁的手终于从电脑上拿开了，他才开口问了句：“看教程呐？”
于繁没理他。
高弦又问：“梁溪不是说你是原画吗？干嘛看模型和动作的教程？”
于繁还是没理他。
高弦忍无可忍：“不是，我说于繁小朋友，你干嘛对我那么大敌意呢？”
于繁也忍无可忍：“谁是小朋友？谁跟你说的我叫于繁？我看什么关你什么事儿？我让你坐这儿了吗？”
这一连串问句直接把高弦给气笑了，他深呼了一口气，说：“我是林江雨同事，说大点我是他前辈。你呢，是他室友，这个关系我想我们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吧？”
于繁在心里冷哼一声。
高弦又说：“而且你看着我的教程，也算是在跟我学习，要放以前，你这叫欺师灭祖知道吗？”
于繁这次直接哼出了声：“还欺师灭祖？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我怎么就欺师……灭……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高弦：“我刚才说挺多的，你指哪一句？”
于繁：“就……欺师灭祖上一句。”
“哦，”高弦说，“我说你看着我的教程，也算……”
于繁突然打断：“停！你说这是你的教程？”
高弦：“昂。”
于繁：“这是梁溪给我的……”
高弦：“那就对了，这是我给梁溪的。”
“……这里面……这声音一点儿也不一样啊……”于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怂，毕竟看了人家那么久的教程，语气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了。
高弦扳回一城，非常舒心地抿了口咖啡：“变声了嘛。”
于繁觉得如果今天出门看一眼黄历，那上面一定写着：宜 丢脸。
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我不信！别想骗我！”
此时大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声，高弦的目光移了过去，然后便意味深长地一笑：“不信啊？不信你问他。”
门口，林江雨已经拖着两条废腿进了门，直朝着两人过来。
于繁看到林江雨出现，先是一惊，紧接着问：“你怎么下来了？你这腿还下来干嘛？”
林江雨回他：“电梯有备用电源，开到9点，我这腿坐电梯还是可以的。”
于繁小声哦了句，脑神经突然跳跃，想起了那个荒唐的噩梦。男主角和悲情男配均已到齐，这场景简直跟梦里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已经在心里呸呸了好几声。
然而梦毕竟是梦，现实确实是现实。
林江雨站在桌边，没有动。
于繁和高弦坐面对面，高弦坐沙发靠里，而于繁坐在沙发边，按这个位置，林江雨应该很自然的坐到高弦那边。
但事实却是，林江雨就戳在那里，没有动。
这种僵持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于繁才终于后知后觉，搬起笔记本向里挪了挪。果然，林大神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然后小心安放好自己的腿。
于繁：？？？
高弦努力平抚了一下上扬的嘴角，然后还不忘为自己正名。
“林江雨，你家小朋友不信那些教程是我出的。”
“你说谁！……是小朋友。”于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三个字几乎刚吐出来就消散了。因为林江雨朝他看了过来。
林江雨：“确实是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出的。”
于繁假笑：“原来是这样。”好了，这篇翻过吧，换话题，“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从公司到家，路上就这一家咖啡店，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跑到隔壁街那么远去蹭Wi-Fi吧。”林江雨说。
“也对，”于繁道，“今天来了新人，我答应给她传教程，马上就完了。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林江雨快速作答：“没有，你有想吃的么？”
好吧，大神估计压根儿没想！
然而还不等于繁说话，对面高弦就抢先说道：“要不我带大家去吃日料怎么样？”说完，就拿手机发起了消息。
林江雨看着他，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可一分钟后，高弦突然变了脸：“抱歉各位，今天恐怕吃不了了。”
“为什么？”林江雨问。
“因为老板不在。”
于繁纳闷：“你吃日料还管老板在不在？”
高弦目光瞟向林江雨：“要是以前可以不管，但今天，老板很重要！”
于繁低头关电脑，对这个不着边的理由无言以对。
身旁的林江雨没有发表意见，于繁打算关了电脑就走人。谁知高弦又说话了。
“听说你们周末要去艺术展？”
于繁猛地抬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林江雨居然告诉了高弦他们要去艺术展？！这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啊，难道高弦下一句就要说一起去？不要吧！
于繁在心里默默祈祷，结果就遭受了晴天霹雳。
“刚好我也要去，一起？”
于繁：……你个&*&%?……
他端起咖啡猛灌一口，心里还没问候完，紧接着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高弦：“哦对了，还有我男朋友。”
于繁险些被咖啡呛死，他先是下意识去看高弦，紧接着猛地扭头，目光直戳向身边的林江雨。
林江雨看着于繁的反应，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脸无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