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言同学。请问能借我支笔吗？”江驰一字一顿，装的人模人样。
“不借。”顾无言拒绝的冷漠而干脆。
“你！”江驰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得毫不留情，不爽地又提高了些音量。
顾无言睨了他一眼。
江驰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相反，身边的对他的评价都是很好相处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第一眼看见顾无言这个人，他就觉得这人是个麻烦的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那双明亮却疏离的眼睛，他一看见顾无言的眼神，就感觉心里跟一根火柴点燃了干茅草似的，上火。
空气中似有零星火花碰撞。
“江驰你又神神经经地干什么呢？还不快写题！”牛魔王一双鹰眼很快注意到教室角落里的小小骚动，踩着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杀过来，双手叉着腰，盯着江驰空白的试卷，愤怒的小火苗逐渐在眼里燃烧。
“这都开考七八分钟了你连名字也不写就算了还打扰人家做题，你笔呢！”
江驰摸出一支黑色壳的铅笔心虚地移开视线：“这就写。”
“少来！我知道那是铅笔。我再问一遍你笔呢？！”
“……忘带了……”江驰认栽。
牛魔王怒火中烧：“作为学生你连最基本的笔都不带你还学什么，啊？你怎么不把自己也给忘了？你看看你有没有半点学生该有的态度！”
牛丽一边机关枪似地输出一边伸手接过旁边同学递来的笔，扔给他，就像判官扔下“斩立决”的牌子。
“放学来一趟办公室！”
众人假装低头做题实则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有些不要命的偷摸抬头对江驰投以一个成分复杂的眼神——不愧是江驰，开学第二天就喜提办公室一游，不过对象是牛魔王，惨喽惨喽。
江驰接过笔，哀怨地低下头做题，可这份卷子像成心和他做对似的，他居然第一题就不会！平时好歹能苟到第三、四题，后面蒙一下也有个三四十分——难道他放了个假把脑子放坏了？还是说他酒还没醒脑子还短路着？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死的透透的那种。再瞄一眼旁边那人，飞快地计算完然后再在试卷上果断地勾了个答案，翻到下一页去了。
才十分钟，这人魔鬼吧！
又过了十分钟，自暴自弃的江驰决定放弃挣扎听天由命，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涂卡，然后给每一道大题都整整齐齐地写上了一个孤零的“解”字。
江驰按照流程挣扎了5分钟，写了些人畜不分的公式在答题卡上妄想着能赚点分是点儿，然后思绪就忍不住开始神游。
像鱼游到了一朵莲花下，蹭地一下破水而出，夹着笔飞速转动的修长手指停住了动作，笔尖沙沙磨着纸面，龙飞凤舞起来。
画了不到十分钟，江驰看着画在纸上的一双眼睛，莫名不爽。
怎么看怎么不得劲，怎么看怎么烦，气的他唰的一下把纸张甩到一旁，趴下去睡觉了。
顾无言瞟了一眼卷子上完成了一半、表情夸张的人物，默不作声地用笔的尾端把江驰的卷子推回属于他的桌面上。
数学考完中场休息15分钟，第二场考英语。
顾无言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江驰已经醒了。
顾无言英语写的很快，除去听力的固定25分钟，六篇阅读加两篇作文只花了40多分钟，加上习惯性的检查答案，满打满算一份英语试卷花了一小时多一点，随后他就开始做自己的安排。
江驰数学不行，英语写的倒挺认真的，在顾无言放下笔的5分钟后，江驰也放下了笔，随后又拿起了铅笔，继续他未竟的绘画事业。
接下来的时间，江驰都沉浸在画画都世界里，他这人画画有个坏习惯，就是用完的工具喜欢随手扔，当第一支铅笔被无情地扔在顾无言桌面上的时候，顾无言还能面无表情地用笔推回去，可江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过分行为，越来越多东西越界。
顾无言脸上的表情逐渐难看，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用完的东西能别乱扔在我桌子上吗。”
“啊？”江驰下意识回答，随后才意识到，“哦”了一声，十分冷漠。
他这人不算记仇，甚至有时候心很大，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给顾无言好脸色。
顾无言点了点两张桌子的间隙，用笔端快速划了条虚线，“以后你和你东西，不要越过这条线。”
江驰略微不爽，“切”了一声，从前他一个人坐的时候，一桌之大，东西他想扔哪儿扔哪儿，自在的很，这人跟皇后娘娘似的这么多破规矩，真是个麻烦精！
越想越不爽，又说了一句：“还画三八线，幼不幼稚。”
“对症下药罢了。”顾无言面无表情地回怼。
“你什么意思！说我幼稚是吧！”
这个年纪的中二少年最见不得别人说他幼稚。
顾无言回复他一抹冷笑，那笑容仿佛在说，傻子一个。
呲啦！空气中的火花又旺了几分。
我不跟傻逼一般见识——两人同时在心里想着。
两人以三八线为界，在各自的地盘里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心照不宣地无视了对方的存在，直到放学也没有一丝越界交流。
一中的晚自习到十点，这次安排的语文考试到九点半结束，考完直接放学了。放学后顾无言没有继续留在教室，而是去了小卖部。他身上只剩下一支能用的笔了，他要去买盒笔芯。
其实江驰要管顾无言借的那支笔只有一个空壳，那是他昨天晚上刷题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换，但他懒得解释，即使有，冲江驰那个人模狗样的态度他也不想借。所以干脆“不借”两个字拒绝。
为了防止学生下课跑去小卖部而耽误上课时间，学校在重建的时间就把小卖部和教室的距离隔的远远的，但是由于一中小卖部家大业大，不仅有外面有的、没有的零食小吃，还售卖明星的谷子周边。因此再远的距离都阻挡不了学生们对小卖部的向往。
顾无言觉得自己走路的速度不慢，但还是走了接近十分钟才到小卖部。一进去，里面的场景就让他后悔为什么不在教室里待半个小时再来——人从众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但此时走十分钟回教室待半小时再走十分钟过来会显得他像个傻子，顾无言只好硬着头皮挤进去。
一中的小卖部真不愧传闻中的“家大业大”，他在里面挤了快五分钟才找到文具售卖区，放眼望去，同一种颜色同一种规格的笔芯都有好几种不同的牌子，他听过的没听过的，顾无言挑了他最常用的一个牌子的三盒笔芯，两盒黑的一盒红的，挤着人群排队结账。
排队是一场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但顾无言所在的队伍却短的奇怪，而他对面的队伍却长的奇怪。他听见对面队伍队伍的妹子大声的“密谋”：
“快看快看！就是他。”
“传说中的帅哥？在哪在哪？啊我看到了真的好好看！”
“我想要他微信！”
“我也！”
“你去，我不敢，我听说我同学的朋友高一那年有一次专程去明启看他打比赛，不是本校的进不去哇，趴在栏杆上看了两小时都没要到他微信。”
“那怎么办啊。”
闺蜜一招手，说：“不如你这样……然后……”
有这回事？顾无言记得当年只有一个卖奶粉的神经病缠这他要他微信。
以后还是少在这个时间来吧……顾无言心想。
很快排到顾无言结账，小卖部采用刷校园卡的方式结账，好巧不巧，顾无言新办的校园卡居然第一次用就出故障了，怎么都刷不过。
闺蜜激动地摇着女生的手：“哇哇哇你有机会了帅哥的卡坏了你快去英雄救美，呸，美救英雄！”
“真的吗我怎么开口啊！”
“没看过偶像剧啊，你这样……”
“先看我刘海乱不乱……还有呢还有呢……”
对面的妹子讨论越来越大胆，所谓的计划一字不落地落在顾无言的耳朵里。
不大一间小卖部挤满了放学的学生，叽叽哇哇的好不热闹，别的队伍人倒是不少，顾无言这队却始终没什么人，他一直是最后一个，怪，太怪了。
突然对面大声密谋的妹子“啊”了一声，说：“怎么是她啊，老妖婆。”
谁?
顾无言注意到有些人看过来，目光奇怪，好像还有点......同情。
什么意思？顾无言不解，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收银阿姨脸色铁青，臭跟别人欠她八百万似的，见顾无言的卡刷不过，先是很不耐烦地“啧”了两声，黑着脸问：“怎么回事啊？”
顾无言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她拿着顾无言的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桌沿敲敲打打，力道之大，看起来不像在刷卡，而用卡在杀鱼。
顾无言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看着可怜的校园卡在黑脸阿姨手上面临生命危险，听着周围藏不住的或是花痴或是意味不明的议论的声音，内心十分复杂，刚想开口说算了改天再来，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闯入眼前，食指和中指夹着在他手中显得小巧迷你的校园卡，“咔哒”一声不容分说地把校园卡叩在刷卡机上。
“滴——”
支付成功。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短暂且戏谑的笑。
顾无言转过头去，猝不及防对上了江驰笑得露出虎牙的脸，天真而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