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一,教室内一片死气沉沉。
升旗仪式结束后,许鹿予站在一楼的洗手间外等上厕所的范范,人群拥挤,堵在洗手间前,各个年级的都有。
她闲得无聊,站在长廊前默背今天语文老师要抽背的课文,思绪突然被身后的说话声打断。
“那不是和蒋汀昱闹绯闻那女孩吗。”
“小点声……”
陈澍杨话音刚落,许鹿予就回过头去,视线落到推推搡搡的两人身上,他闭嘴噤声定在那,徐宋支支吾吾地上前搭话:“你……你好,我是蒋汀昱哥们,徐宋。”
许鹿予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后,看见范范从洗手间内出来,也没搭他话,只挽着范范的手往楼上走。
徐宋一拍脑袋,与陈澍杨一前一后地跟上去,啧一声有点儿懊恼:“哎哟我,你说她会不会把我当流氓了?”
“你这有点给蒋汀昱拖后腿了……”
高中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有些微妙,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但没打过招呼好像也能算认识了,比如成绩啊、恋爱啊和一些炸裂八卦之类的,都能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在一起。徐宋在蒋汀昱身边天天看他献那殷勤也没少揶揄过他俩,“许鹿予”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他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
这好不容易开了个口,徐宋就和自来熟似地,约等于自己和许鹿予已经认识了。
傍晚去图书馆借阅书籍时,徐宋再次碰到许鹿予,很自然地打起招呼来。
这次许鹿予没再像上午那样,点点头:“你也来借书?”
有了这句话的回应,徐宋立马就打开话匣子:“是啊,蒋汀昱让我帮他借点数学竞赛类课外书,你有推荐的吗?”
正好她还在看那本《微积分的力量》,就这么顺道推荐给他。
“我找了一圈,图书馆里好像没有这本。”
在数学上的事情,许鹿予很热心地:“我有,过两天我给你带来。”
“那可太感谢了,你直接给蒋汀昱吧,他最近正研究这玩意儿呢。”
她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搭话:“你们和裴茵都很熟吗?”
“你说裴茵啊,她就是朵带刺的玫瑰。”徐宋耸耸肩,手挡在唇边小声吐槽:“我们可不敢轻易惹她,就连年级主任见了她都得让三分。”
她“噗”一下笑出声,摩挲手里范范折的千纸鹤:“看出来了。”
但她知道裴茵没什么实质性的敌意。
“你平时都喜欢来这自习?”徐宋一个劲地和她搭话,扫一眼图书馆内的自习室,没什么人,他原以为这里会有人大吵大闹的。
许鹿予将千纸鹤塞进书包中:“是啊,环境挺好的。夏天有免费的空调,里面设有咖啡奶茶小店,条件可比在家好多了。”
徐宋暗暗给蒋汀昱发条消息:“哥们我帮你牵线了啊,记得感谢我。”
许鹿予说到做到,当晚回去就将书架上那本包过书皮的《微积分的力量》塞到书包里,以防会忘。这本书她已经看了三分之二,因为舍不得在书中折页,她看到哪就在哪一页夹上书签。
这张书签她格外珍藏,虽然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上面写着一行工整的字:“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末尾署名:小鱼。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抽出,担心蒋汀昱看的时候会不小心弄丢了。
去送书的时候,蒋汀昱刚好从办公室那回来。
看见许鹿予怀里抱着黑色封皮的厚书,他反应过来,轻扯她衣袖:“边上说。”
两人走到长廊尽头的楼梯口处。
不多时,窗户被敲响。徐宋和陈澍杨正在练习英语听力,耳朵上还戴着耳机,扭过头去就看见裴茵黑着脸站在那,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利落地站起身去推开窗,徐宋双手合十:“哎哟我的姑奶奶,下回来能好好地不?”
裴茵面无表情,视线越过其肩头落到他旁边的位置:“蒋汀昱呢?”
“蒋汀昱啊,他去——”
话未说完,就从旁边传来许鹿予和蒋汀昱凑一块交流的声音,两人正讨论那本书的内容,远远看去就像热恋的小情侣似的。只一瞬,徐宋都来不及解释,裴茵就双手抱臂,高傲地往那个方向走去,正好蒋汀昱赶着往楼下走去交表,许鹿予则折过身来往教室走。
徐宋扶住额小声念叨:“完了完了……”
裴茵直接拦住人,许鹿予定睛一看,神色坦然:“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见裴茵不说话,她侧过身准备越过她离开,却被拉住胳膊,只听她冷嗤:“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裴茵,我抢得抢不走蒋汀昱全在于他。”许鹿予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双手一摊无奈地笑:“我对他真不感兴趣,与其这样揣测我,不如你自己去找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和除你之外的异性说话。但如果你要来和我讨论数学上的事,我非常欢迎。”
就像一段不健康的关系里,她见过大多数关于出轨的情况,几乎都在指责小三,而出轨男却能美美隐身,说女人勾引他就能完事了。小三固然是错的,但出轨的人就没错吗?
虽然这么想她就真把自己当小三了。许鹿予只是觉得,裴茵既然占有欲这么强,不如让蒋汀昱“洁身自好”些,这样才能消除她不爽的源头。再者,自己并没有做出“勾引”他的行为,一切都是正常同学之间的来往,该避嫌时她是一点也没往上凑。
裴茵冷冷甩开她的手,没再说话。
其实许鹿予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蒋汀昱对自己有感情,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被抢走。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就这么跑到别人手上了。
放学前,夏莲让蒋汀昱去接裴茵放学,晚上去自己家吃完饭。今天裴茵生日,夏莲准备点她最爱的披萨,还从网上订了个蛋糕。
蒋汀昱早早收拾好东西,往五楼十班走去,座位上已没了人,坐她不远处,许迦牧正在写题。
他敲两下窗户,许迦牧掀起眸,抬手掰下窗锁推开。蒋汀昱语气轻歇:“裴茵去哪了?”
他神色惘然:“不知道。”
蒋汀昱将单肩包挎在肩上,转身时差点撞上从洗手间出来的人,他手一抬侧过身,迅速道声“抱歉”后就走了。
女孩疑惑地瞅他一眼,问许迦牧:“来找裴茵的?”
许迦牧轻描淡写地嗯了声,便继续写题去了。
下课前十几分钟裴茵就收拾好测试作业提前走了。
今年的生日照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裴茵看到夏莲和蒋汀昱发的消息时,点的披萨外卖刚好送到家,他们两家是上下楼关系,蒋家在下裴家在上。她本想简单给自己庆个生,门却被敲响,蒋汀昱手里拎着好大一个蛋糕,他身后是徐宋和陈澍杨。
裴茵一脸狐疑:“你们来干什么?”
徐宋嘿嘿一笑,他一手拎着披萨,另一只手拎着炸鸡烧烤串:“来给你过生日啊。”
蒋汀昱熟稔地进了屋,换好拖鞋将蛋糕放到餐桌上:“夏老师一会上来。”
陈澍杨手中是大包小包的菜,荤素搭配,大多是她爱吃的。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裴茵神色微愣,摁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拢起,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原样,仿佛时刻要做表情管理的高冷女明星。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陈澍杨骤然开口询问:“是蒋汀昱让我们来的,你不介意吧?”
“介不介意你们不都来了么?”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漫不经心道:“自己挑双换上,别给我地板弄脏了。”
“怕什么?弄脏了还有我给你拖。”徐宋谄媚不已,好不容易见夏女神搭理他们,全然受宠若惊的样子。
裴茵没搭理他,几人将点的外卖一一打开,徐宋突然惊呼起来:“你也点披萨了啊?”
“那我吃了一块的,收起来吧。”她作势要将其丢进冰箱,却被徐宋拦住:“别啊,不同口味的,大家一起吃。”
其实光这些摆在桌上就已丰盛,他们正商量什么时候点生日蛋糕的蜡烛,屋外传来一声:“孩子们都到齐了吗?”
只见夏莲风风仆仆地走进来,笑得满面春风,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拥上裴茵:“生日快乐啊小茵。”
裴茵薄唇蠕动,忽觉心头一热:“谢谢干妈。”
只有在夏莲面前,裴茵才会拔下身上所有刺,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所以习惯对任何人都冷冰冰。
夏莲将那些食材都炒了,几人很默契地在厨房忙前忙后,有搭把手的,也有帮忙洗菜的……
晚饭结束后,徐宋和陈澍杨先回学校上自习,
趁夏老师离开的间隙,裴茵睨他一眼:“你能不能别去勾引许鹿予了?”
“裴茵,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他停顿几秒,对上她的眸神色毅然坚决:“徐宋和陈澍杨是我的朋友,同样可以成为你的,你的视线没必要紧锁在我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把他们叫来给你一起庆生。”他敛起神色,继续道:“你把自己的心锁太久了,也该打开了。”
两家是上下楼的关系,裴茵没再说话,蒋汀昱往楼下走回了家,夏莲还在她家帮忙收拾残羹,她走上前要帮忙,被夏莲推到一边:“你先去自习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说着夏莲就从帘布下探出头去往楼下喊:“小鱼,你送小茵去吧。”
未等蒋汀昱回应,裴茵就淡淡道:“不用了。”
她还不至于这点都要蒋汀昱送,好像她离了蒋汀昱就什么都干不了一样。
话虽这么说,蒋汀昱还是在将手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后走到门边。裴茵已经换好鞋子往下走,他轻跺两下脚,把即将灭掉的声控感应灯又给弄亮了。
裴茵从栏杆上探出头往下看,蒋汀昱正低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等她。灯光照在他乌黑的碎发上,衬得他英挺的鼻梁更加立体。
那张脸看十几年倒是看腻了,只是她早就习惯和他一起上下学的日子,自从许鹿予出现,她就很少再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俩人教室分别在四、五楼,交集本就不多,可每次去找他都被告知不在班上。其实这种感觉说不上是那种“结婚后就被出轨有新欢”的背叛感,更多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突然被抢走的愤怒感。
她不喜欢蒋汀昱,只是占有。她自私地认为蒋汀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毕竟当年如果不是蒋汀昱,她估计早就死在那个冰冷彻骨的冬天。
接下来几天,许鹿予和蒋汀昱几乎没什么交集,周五这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范范早已备好纸巾、水以及羽毛球和球拍。
许鹿予最喜欢这种可以放松身心的时间,刚好学累了可以放松放松身心。只是她容易上瘾,范范则总是跑得气喘吁吁同时又惊叹于她的运动天赋。
体育课以两个班为单位一起上,做完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就让散开去练各自选择的体育项目,等期末时有考核,不过关的视为不及格。
另一边徐宋和陈澍杨他们也正在打羽毛球,范范打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她连发鬓都湿透了,许鹿予却跟没事儿的人一样,同样打得满头是汗的徐宋走过来搭话:“嘿,范熙子,你也选了羽毛球啊?”
“是啊。”她缓一会儿,视线落到他身上,顺手递过几张纸巾:“你们打完了?”
“没呢。”徐宋不客气地接过后擦起汗来,愁眉苦脸地吐槽:“蒋汀昱太能打了,我压根打不过他。这来来回回都累得我大汗淋漓了,他就只出点皮毛汗。”
范范瞥一眼边上坐在那儿休息的蒋汀昱,灵机一动:“刚好啊,让他和鹿宝对打,他们实力肯定不相上下。”
他俩最近总有种说不上的不对劲,说闹别扭吧,也不能完全算;说没什么事吧,凑一块多说一句话都不肯。每回许鹿予大老远地就看见蒋汀昱的时候都会提前躲开,范范见她实在别扭,毕竟两人又在一层楼隔壁班,于是想着帮她解开这心结,好歹正常相处。
至少身边所有人都觉得,有他俩时的气氛莫名微妙。
倒是徐宋喜欢时不时地追着蒋汀昱问:“没必要吧,就因为老邱的一句话你俩就变成这样了?”
他没正面回答,却在偶尔碰见许鹿予的时候,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会落到她身上。
所以当范范提议要他俩对打的时候,许鹿予没说话也没拒绝,在蒋汀昱出其不意的时候就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