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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因缘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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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印柄瑜厉色稍敛。“为父知你尊师重道,但凡事要适可而止,莫教杨青卓那些妖言塞了脑子。”他语重心长,“当年他要在镇上开学堂,我便疑他别有居心。若非从前他在皇城势大,世家高门的子弟争相要拜他为师,为父也不愿你当这等城狐社鼠的门生,与那些个贱奴同窗共读。”

言及于此,印柄瑜扶起儿子,轻拍他手臂。“这些年你也瞧见了,他杨青卓历来行为不端,专与那些蛮人沆瀣一气,哄得你这身份的学生也晕头晕脑,还惦记起贱奴开化来。倘放任他妖言惑众,再过两年岂不翻了天去?”

印博汶默上心头。

“杨夫子到底是大贞子民,应当不至如此。”

印柄瑜却松开他臂膀,将手一挥。“好了,此事不必再议,你醒着神便是。”他走出桌前,“疫灾势急,先换上官服,一道去镇衙罢。”

话音甫落,一阵冷风打着旋刮过,竟是那管事去而复返,慌慌张张扑进门帘里来。“老爷——”他膝盖撞上砖地,一张方脸白似土色,“小人才出府门便撞见陈千户……他说,他说——”

门帘又是一掀,陈千户疾步入内。武卒皆须终日披挂,他一身铁甲透着寒气,高大的身躯往门边一站,一颗斗大红缨甩在脑后,肩盔上尽沾雪花。

不顾一屋子愕然目光,陈千户铁着脸冲印柄瑜作揖:“大人。”

印柄瑜眉头紧皱,负手立定:“有甚么要紧事?”

地上管事噤若寒蝉,只那陈千户略抬起头,眼皮却垂下一半。“军所那边传信,这几日已有十三个军士病倒。”他道,“军医诊过脉,说是瘟病。”

身躯蓦地一晃,印柄瑜怒目急睁。

“武卒尽皆内修,怎可能染上瘟病!”

“几乎尽是新兵,还未及内修。”陈千户低头回答,“另有几个根基薄弱的……也在其中。”

印柄瑜跌回凳上,脸色煞白。近旁的印博汶定神急问:“军所已封闭多日,这些人又未曾上山,如何会染病?”

陈千户瞥一眼那白脸的上官。

“此事卑职也还在令人详查,暂无头绪。”

凳上的印柄瑜却回了神,眼刀飞扎向他。

“莫不是你那几个乐妓——”

“那几个至今未显症,不会是她们惹的病害。”陈千户立即打断。

印柄瑜抓起手边物件一摔,盛着热粥的青釉瓷碗霎时砸得粉碎。“武卒吃住练兵一向在军所,近日外来的只有那几个私奴!不是她们惹的病害,还能是谁!”他咆哮道,“一早便告诫过你,大丈夫不可贪恋女色,何况是那等南荧贱妓!你一个世袭军官,终日与母狗厮混,与禽兽何异!”

汤水飞溅上手背,那管事瑟缩一下,只盼能钻进砖缝,紧伏在地间不敢躲闪。

当着晚辈和下人挨训,陈千户那张铁脸涨得通红。“大人未免言过其实了!”他山高的健躯挺在门前,“军所将士太半还未成家,又兼去年以来军饷便未按时发放,卑职从私账上出银子买这一班乐妓回来,还不是为安抚军心?况且此次瘟疫最早发于镇南,若非大人让那些个病奴瞒在眼皮子底下,又何至于白烧了一年收成,连军饷也发不下来!”

说罢,陈千户重重一哼。

“真要追究,也是大人失察之责!如何怪得到卑职和几个乐女身上!”

这一通强辩始料未及,印柄瑜愕在那里,唇角紧得发颤。

“你这是要将失职之罪也尽推给本官?”

陈千户长颈一绷:“那便要看大人是何意!”

瞄见父亲气得双眼见白,印博汶急上前一步,支住印柄瑜后背道:“二位大人,眼下恐怕不是争执之时。武卒染疫,依律要封闭军所。然而镇上疫灾势急,粮米又不足,加之镇南形势未定,正值人手短缺,急需军所补足的时候。”少年话音稍顿,“毕竟是疫灾,府兵未曾内修,定然人人自危。若镇上有异动,仅凭如今围守镇南的武卒怕是镇压不住。”

几句提醒正指眼下关节,陈千户听了强压怒气。“金家不是许了官府两万石粮米么?”他睖向凳上人,“一万石补与县里,余下一万石想必便是大人提备不虞了。”

印博汶目向父亲,却见印柄瑜以手支额,满面厌烦。

“金家措置粮米,是分批运回镇上。”印博汶只好开口,“至今还不足一万石。”

“那便催他们赶紧办!”陈千户高声道。

“限次未尽,催也无用。”印柄瑜开言,“只得先将疫情上报,向县里借粮了。”

他撤开额前的手,虚搭在桌沿。“博汶,禁足之后的事宜你来调令。我与陈千户还要商议借粮之事,你先去镇衙罢。”

眼觑父亲神色已复平常,印博汶颔首:“是。”

那地上的管事也慌爬起身,一同告退。

屋内仅剩两道人息。印柄瑜并指按揉额角,与那陈千户相对桌旁,无人开腔。门帘外风旋雪啸,印柄瑜睁开眼,望向脚下粥渍。两片青釉碎瓷还躺在污浊的粥水里,残角尖锐。“镇里若真乱起来,本官和军中尽脱不了干系。”他冷道,“呈报该如何写,陈千户心中应当有数。”

紧咬的牙根动了动,陈千户捺下余怒,将头一低。

“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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