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拿出早就定制好的钢笔给她们。

桑柔打开看，里面躺着一支钢笔，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苏念低头笑了笑，说：“还有一句话送给你们，但是觉得太过煽情。所以给你们一人写了一张明信片。”

桑柔翻开明信片，上面的字漂亮又大气——

“人生须臾，

转载不过数十，

遇见即为缘分，

我们终将分离，

奔向属于各自的未来，

但相逢一场，

三生有幸，

但愿日后天南海北，

你们前程似锦，长乐安康。”

顾轻舟哭着看她：“走就走了嘛，还搞那么煽情。”

姜烟忽然道：“我想到了一句诗。”

顾轻舟怔怔看着姜烟。

姜烟扬着笑容，说：“人间世逢与别，似浮云聚散月亏盈。与你们相逢，此生无憾。”

桑柔站起来，给她们杯里倒了清茶，她端起来，脸上带着笑容，说：“今日以茶代酒，致我们的青春和友谊。”

顿了一会，桑柔一字一顿地说：“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苏念和姜烟举起杯子。

顾轻舟慌乱擦去眼泪，起身跟她们碰杯之后，又连忙说：“等会，再来！我要录视频！”

苏念催促她：“你快点啊，顾轻舟。”

顾轻舟说：“马上马上！”

顾轻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杯子。她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对对，致我们的青春和友谊，来，我说三二一，我们再说一遍。”

“三，二，一。”

“致我们的青春和友谊。”

“干杯！”

姜烟坐下来的时候，看到火锅店不少人看着她们这桌。姜烟尴尬地转过脸去。

顾轻舟说：“怕啥啊。大胆点。”

走之前，姜烟忽然说：“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顾轻舟：“什么话？”

姜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有点煽情。”

苏念好奇：“说说看。”

姜烟犹豫了一下，说：“但愿下一个十七年还是你们。”

三人同时一愣。

姜烟浅浅一笑。

遇见她们，她花了十七年。那么就期待下一个十七年，她们还会重逢。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要用最好的自己去见她们。

十七岁的姜烟到底是胆怯自卑了些。

苏念却说：“不用下一个十七年。我们每年都在。”

顾轻舟附和：“对啊对啊，十七年太久了，我们每年有空就聚一聚啊。”

桑柔说：“对啊。以后我们上了大学，课程肯定没有高考繁忙，会有时间见面的。”

姜烟不说话。

她害怕。

顾轻舟乐呵乐呵地说：“只要你叫我，我都会去见你的。不管多远。”

苏念说：“只要不是生死离别，或者人命大过于天的事情，只要你需要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相信我，我从不轻易下誓言。”

不是十七岁的友情大过于天，而是十七岁的她们很重要。在最迷茫、最困惑的十七岁，在未来无限可能的十七岁，在自我意识觉醒和三观养成的十七岁，她们遇见了彼此。

她们三观契合，真诚又善良，彼此相互包容，相互忍让，构建了一个独属于她们的乐园。

顾轻舟又说：“对了，苏念，你一直不是说人心很容易看穿吗，你评价评价我呗？”

苏念看向她，一秒道：“安于现状，野心不足。”

顾轻舟笑容僵硬：“……”

姜烟看过来，苏念说：“宁折不弯。”

姜烟一愣。

苏念最后看向桑柔，顿了顿，说：“桑桑，你是我唯一一个看不懂的人。”

桑柔一愣。

苏念说：“我觉得你情绪稳定，聪慧过人，但有时候又过于偏执。我觉得……你还差点东西。”

桑柔一愣：“什么东西？”

苏念一字一句，认真说：“缺失一部分自我。”

桑柔一愣。

顾轻舟顿了顿，立即道：“好啊，苏念！你对桑柔那么多评价，唯独对我和烟烟一句概括，我就知道，你最爱桑柔！”

苏念挑眉：“那又怎么样？”

这么一搞，整个悲情气氛转回来。

顾轻舟叉腰：“我不理你了！”

夜里。苏念给顾轻舟和姜烟各发了一句。

至情至性。

真诚勇敢。

＊

夜里，苏念从傅霁川手上接过资料。她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

傅霁川忽然叫她：“小念。”

苏念茫然地抬头看他。傅霁川面上挂着和煦而温柔的笑容，眼眸干净又温和，看上去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阳光明媚的邻家哥哥。

傅霁川示意她看后面。

苏念回头看。

她看到了徐彦，傻愣在原地的徐彦。

苏念与他对视上。

徐彦眼里带着零碎的难过和她看不懂的情绪。

徐彦周围还跟着秦霄、周向阳和几个陌生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眉眼长得很像傅霁川。

苏念下意识看了傅霁川一眼。

傅霁川冲着她点了点头，又说：“你有事先处理。”

苏念嗯了一声。

傅霁川轻飘飘扫了那少年一眼，喊了一声：“傅霁清，过来。”

少年立即慌乱跑过来，冲着傅霁川喊道：“哥。”

为首的少年走了，剩下那几个男生自动散了。

秦霄和周向阳知趣地走开。

只留下苏念和徐彦。

苏念心里叹了一口气，朝着徐彦走过去。苏念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苏念的手也是。

徐彦反手抓着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苏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苏念说：“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冷。”

徐彦定定地看着她，嗯了一声。

苏念直接带着他进去，两人到了一间包厢里。

两人一路没说什么话，徐彦握着苏念一只手，一直给她取暖。

两人坐在沙发上，苏念说：“不冷了。”

徐彦手顿了顿，放开她的手。他低着头，眼里有些酸涩。

苏念弯腰低头，侧着头看他。两人对视上。徐彦一愣。

苏念把头歪回来，她问他：“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

徐彦张了张口。他忽然想到门口的那个男人。

他和秦霄、周向阳一起走。路上遇见了一伙人秦霄似乎和他们很熟悉，两方相谈甚欢。

忽然，为首的那个男生惊讶的说：“我哥！”

徐彦和几个男生同时看过去。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一辆黑色的宾利下来，男人面容干净，脸上带着微笑。但身上的气场很强，让人不容小觑。妥妥的精英派。

他下车的时候，把西装上的纽扣系好，然后来到后座，给后座的人开了车门。

后座上下来一个少女，穿着裙子和一件风衣。

单凭那个背影，徐彦就能认出少女是谁。

男人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少女。

没有任何逾矩，可他就是觉得扎眼，异常的扎眼。

徐彦转头问了男生：“你哥叫什么？”

这个问题很唐突，徐彦的语气也不太好。

男生奇怪地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不悦。

徐彦见过这种表情。祁烁看别人也是这种表情。那种带着天然的优越感。

徐彦不问了。因为那男人开口喊了一声“傅霁清”。亲兄弟，名字大差不差。

他记得从前苏念说过：“徐彦，我有喜欢的人。”

“你骗我。”

“真的有。只是我许久没见他了。”

“我不信。”

“他叫傅霁川。我没骗你，真的，徐彦，别再喜欢我了。”

徐彦不死心，心里存了一些侥幸，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苏念愣了一下。

徐彦目光死死地看着她，眼角泛着泪光。

苏念似乎感觉到他想问什么，她抿了抿唇，说：“傅霁川。”

徐彦眼里的光好像瞬间碎开。他颤声问她，“苏念，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从她断联回来到现在，她没有主动跟他说明过原因。他就连她要出国这件事情，他也是最后才知道的。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单方面被分手吗？

苏念奇怪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徐彦笑容浅淡，眼帘半垂。

苏念忽然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反问他：“你说呢？”

徐彦愣住。

苏念凑过去啄了一下，两下，三下。

苏念说：“想什么呢？”

徐彦看着她的唇，喉结滚了滚，克制心底的渴望，问她：“你要出国了？”

苏念一顿，语气冷了一些：“谁告诉你的？”

徐彦说：“这很重要吗？”

苏念摇头说：“不重要。”

徐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底的悲伤却越来越深，说：“你连出国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分手……也不需要告诉我？”

苏念笑容逐渐消失，眼眸平静锐利。

徐彦看着她，心越来越沉。

如果不是他的朋友偶然撞见苏念她们宿舍在聚会，又偶然听到苏念说自己出国的事情，他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苏念平静地看着他，眼中不带一点情绪，她忽然道：“如果我要出国，你要分手吗？”

徐彦说：“不是你想分手吗？”

“我何曾说过要分手？”

“不想分手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出国的事情。”

“我还没有找到机会。”

徐彦突然发问：“那你突然失联的事情呢，回来的时候，你有跟我解释过半句吗？”

他担心了她多久，她回来的时候，半句不提失联的事情。他也不敢多问。

徐彦忽然想起来，他刚喜欢上苏念那一年。

祁烁曾同他说过：“彦子，苏念的背景估计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身上的气质，绝非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就连林若也说：“徐彦，奉劝你一句，你和苏念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苏念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徐彦顿时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他怔愣地看着她，苏念表情淡淡的，一如初见时，她的目光从不会留在他身上，他眼里带着一丝自嘲。

苏念说：“徐彦。”

徐彦静静听着她对他最终的审判。

其实比起一开始的爱而不得，他也算幸运过。起码苏念那一句：“我们试试吧。”也让他激动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记得那一日，他精神亢奋倒后半夜一直没睡过去。哪怕第二天要早起，那一天也是一直精神亢奋。

但是，比起爱而不得和拥有过再失去，哪一个更令人痛苦？

徐彦其实分辨不出来。

苏念看着他，声音冷淡而果断，说：“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徐彦低低笑了一声，声腔里全是自嘲和无奈。他哽咽地问：“没有其他选择吗？”

异国恋，他不是不能接受。

曾经幻想过高考后怎么办，觉得异地恋心肝肺疼。所以在一起之后，他拼命学习，就是希望能考去一个学校，哪怕一个城市也可以。

现在……徐彦心中只剩下自嘲。

他何曾这么自卑过？

苏念说：“对你不公平。”

徐彦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她。苏念眼中平静如水，仿佛分开的事情在她心里起不了一点波澜。比起他的痛苦，她好像没有那么在乎他。

这长达四个月的恋爱，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美梦。

过了很久，两人对视了很久。徐彦别过视线，又问：“我能最后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徐彦说：“分手这件事情，有那个人存在的因素吗？”

其实他更想问，你是不是还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