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成果回去的坂本可谓是春风得意,谈笑间都格外大声,隔老远都能听见的分贝,也就是他的亲信习惯了,阳子每次路过附近都要带上耳塞去报告,不然就是慢性自杀,迟早耳聋。
最初队伍里知道了老大不仅顺利弄来了物资,还拉了个女人回来,大家挤眉弄眼觉得人之常情,在战场久了哪怕是普通士兵休沐都会去游郭走走,喝个小酒听听曲放松紧绷的神经,老大自己也经常去这些地方应酬,把一个女人弄过来不外乎是懒得经常跑,包下来少走两步路。
女人长相清秀,声音好听说话和和气气,她的脖子形状优美修长白皙,一看就是长期在室内养着的人,就是身高太高长手长脚,甚至比大部分男人都高,大家想着可能是老大本来就比大多数人高,找个高一点的女人也不足为奇,还觉得老大不知道为啥,还把人家姑娘的头发剪短这么多,跟个男人一样,可惜那莫须有保养的很好的乌发。
都以为这个女人就待在老大的房间里足不出户,等待召唤才出门伺候别人,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个女人上来就归入副官大久保羽翼下,搞了个不大不小位置坐,纵使权利不大被女人指示始终不舒服,都把她当成以色侍人的玩具,被玩具压着一头算什么事呢。
就有这么一天,阳子去送资料到大久保屋内,因为文件都是用的盒子装着险些盖过脑袋,看路有点困难,外人看起来走路非常危险实则稳稳当当,来挑事的人自然喜欢这种能落井下石的处境,很快就有人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一起走。
似乎是遇到了合适的时机,后面跟着的男人加速往前走甚至并排,猛地用肩膀撞击过去,盒子在被撞之后脱手掉落在地上,盖子打开纸张四散在地面,阳子没有撞倒,反而被撞的人感觉像是在撞击一面石墙,肩膀疼的难受。
见人没有倒下但东西倒了,倒也达成一半目的,他们不咸不淡的抱歉一声,唏嘘的说道:“怎么大久保教官让一个女人拿那么多东西,这多不好啊,都不看不见前面的路了。”有人跟上话题嘻嘻哈哈的说:“让我们看看小娘子哪里被撞疼了,在军营里面的女人跟朵花一样娇贵,要是撞伤了可就不好了。”这些人能耐的调、戏上了,粥少僧多的情况下大家嘴花花。
“……我没事,你们先走吧。”阳子沉默了一下,弯腰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来归类放回原处,这些人也不敢在教官要看的文件做文章,嘴上说说几句看阳子没什么反应无趣的走了。
边走边讨论,觉得游郭出来的女人脸皮就是厚,换上良家妇女早就脸红羞愧大喊流氓,恼怒的推搡这样还能调、戏两句,给自己枯燥的军旅增加点乐趣。
“你说老大喜欢她什么,完全就不是我的口味啊。”
“她脖子挺漂亮的,我见过这么多美人少有的标志,老大就喜欢这样的吧……怎么讲呢,气质型?”
“也是,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女人,也就老大这么高不喜欢矮的找个高个子。”
“你们看到她的表情了吗,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被这么多男人围着换你你也紧张,还好我不是女人那可就麻烦了哈哈哈。”
“说的也是啊哈哈哈哈哈。”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嗓门太大了,哪怕是隔着一条路的坂本都听见了,抱胸靠在墙上听完所有对话,侧过头望着站在他旁边满脸羞愧的大久保,他眼珠子转了一圈。
还是叫阳子送文件的一天,在阳子转身要走之前叫住她,坂本摸着下巴看手上的资料眼睛也没抬,貌似是闲聊般跟她开口:“还习惯吗,在这除了洗衣婆子外全是男人的地方。”
阳子微眯上眼睛上下打量不像是会聊这种闲话的人,转过身正面面对他,晃了下下巴:“过得去,跟村里的男人没多大区别,大概是一个能拿刀一个不会吧,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想更上一步吗。”坂本没有跟她卖关子,放下文件直视这位一直藏拙的女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把这个人放到战场上会是多么厉害的杀器,普通士兵的生存率肯定高上不少,只要她愿意。“处于将领对士兵的关怀,他们能活着那自然更好,不仅仅是下一场人数更多,战后他们亲人也会感激你,这些人也会对你甘拜下风,你觉得如何。”
坂本平时戴的头盔擦的精光,镜面反射站着的人那一脸平淡的表情,从他说话开始没有变化过,蓝眼睛观察者面前人的表情,摸着自己的棕色自然卷微笑面对阳子扫视的眼光,甚至大方的摊手,让阳子选择。
“我的目的是靠近我弟弟所在的队伍,其余的要在这件事圆满结束再说,其他免谈。”说完本来想走,被坂本桌面上推过来的纸张吸引住,又停下来等他说话。
坂本把这份资料全部放在阳子面前,给自己加上筹码,他对这笔买卖非常有信心:“这三个人,我托关系去找了一下,得到这份资料,你看看。”
阳子得到坂本授意拿起来一列列仔细看,在看到战报中的大捷算是松了口气,扫过初露头角有点名气的数个人的人名有他们三后,大石头总算放下,至少短时间内安全有了保障,不会被当垫脚石仍谁都能踩一脚。尽管这种事情在他们三身上不太可能发生,但阳子还是担心,复杂情况谁都说不准,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见阳子看完松一口的释然模样,坂本知道自己谈判的最佳时机到了,拿了凳子让她坐下,给双方倒了凉白开润嘴,机会的增加让他底气大增有足够的耐等待阳子回神。
“他们在给自己谋得筹码,增加这场战争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机会,而你我都要尽可能壮大自己站稳脚跟,现在正是焦灼的时候,你的到来无疑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往后日子能拿下大捷,或者想的美好一点把天人都赶出去,人生目标完成大半,这将会是我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坂本说的激情洋溢口干舌燥,咕噜灌完一壶水,抬眼观察阳子的表现。
阳子看着面前那杯起涟漪的水杯,眼神涣抚摸着杯子的边缘,开口:“出于市子对你的信任我对你没意见,我认识一个天人,他跟我说现在的战争就是小孩拿石头砸一个拿了刀的大人,必输无疑,正因为这个我来到了这个,希望靠你来找到我弟弟所在的军营,并带他们回家,躲避战火安安稳稳过完余生。”
指尖刮着杯沿,摩擦出细微声响,阳子垂下睫毛看着情报上全面大捷四个字,写满了对这个几个新人的赞叹,初出茅庐的人比预想中更好找。
“但我今天看到了这些,突然明白,松下私塾出来的人本质上都是一样,不达成目的不罢休,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一样固执,不会由着我、也不会在事情没有结束的时候跟我走,撅的跟头驴一样,哪怕我拉着他们硬拽回来也会半夜自己偷偷走,跟老师被抓的那晚一样,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人,脾气都差不多。”
阳子放松坐姿靠着椅背端着水杯喝着,看着天花板回想自己在私塾点点滴滴,这样那样的生活回忆,总以为自己把人拉回来,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开始,现在看来确实是想法傲慢且一厢情愿,仗着古怪能力能够牺牲自己,牺牲生命来拉扯这段既定事实,事实证明确实不可能,松阳的学生确实能推翻别人,根据自身的想法做更多的事情。
“他们不会等我的,我从一开始就明白,那封封信都是为了安定我,让我好好的待家里不要到处乱跑,等他们回来,我何尝不知道只不过假装日子过得去,假装一个人也可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我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坂本没有说话,听阳子的自白,这些清晰的认知就像刀子把她的心一丝丝切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决定好了,不过是没看透阳子的上限,觉得女人再厉害也不能跑到战场上来找他们,呆在村里等他们回来就好了,从来没有想过任何一个人牺牲之后产生的后果。
她是被抛弃的一方,这一点毋庸置疑。
阳子轻嗤一声,喝空的被子轻轻放下,指尖点点纸张,抬起脸坐正看着坂本,坂本见她状态变好也专心听着她想说什么。
只见阳子站了起来手掌紧贴腿测,表情严肃紧绷,直挺挺站在坂本面前,深呼吸几口之扬声开口说道:“在遇到老师之前我只会杀人,住在私塾的这几年我学会了带孩子煮饭做家务,关于军营需要做的事情完全不熟练,希望坂本大人能教会我能在这里生存的本领,望不嫌弃我什么都不会,争取做到成绩让大人不至于丢脸!”
坂本被阳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眨巴着眼睛略有呆滞,反应过来后笑容爬上那张英俊的脸上,笑的肆意,眼睛都要被眼睑挤没了,手撑在脸颊上笑问:“不找你弟弟了?费劲心思到我这里不就是因为他们吗。”
“他们有自己的路需要走,我也有我要干的事,我想要看看到底谁干的更好。”
阳子笑的嚣张,大白牙裂开像头狩猎的野兽,开启自己的猎场撕咬所有对自己挑衅的敌手,散发出来的气势凶猛,齿列流露出的血腥气让看到的人为之一颤。
蓝眼睛被这抹凶悍刺激的收缩,本就微笑的嘴角更是上扬到及其张扬,他打了个响指,宣告这场合作开始,他们心照不宣碰杯,喝完彼此手上重新满上的茶水。
“其实我呢……耳朵天生比其他人好一点,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阳子抬眼看向坂本,举起掌心托了一把耳垂,示意对面的男人看着:“如果我没有出错的话,门口树上蹲着一个门口守着一个,你身后茶水间也有一个。”
手指点点鼻尖,眼睛弯的像新月,眼底里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见坂本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后继续说:“树上那个似乎是在工作时间喝了不少,味道浓的透过门框都能闻见,还是早点劝那个人下来,免得一不小心摔下来,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只听见‘啪’一声枝干断裂,人猛地从树上摔下来发出痛呼,唉唉叫的哭喊简直是丢人至极,门口守着的大久保嫌他丢脸赶紧把嘴捂住,让其他人把伤者拉走免得丢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摔下来的那个人并没有喝醉,甚至没喝多少,浅浅一杯散发的酒气在一两个小时消散的差不多了,但阳子还是知道,耳力好的人很多,猜出人数不算什么,嗅觉优秀到堪称恐怖,结合灵敏的听力这个人的能力超越大部分人,在战场关键节点可以化险为夷。
大久保打开门走进来,看阳子的眼神如看着一件封尘多年的大宝贝,优秀的斥候能完成很多事情,一想到以后阳子可能将困难化险为夷,做出巨大贡献,眼眶都要冒出火花,冒出闪闪精光,好似一块大宝贝站在面前恨不得生吞。
指腹擦干嘴角水迹,抬头正面回视专注着看她的坂本,轻轻说:“那天的事情我听得到了,想必你也躲在一边听的一清二楚,我不需要证明什么给他们看,我做我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没有等坂本回应就起身开门走了,坐在走廊上穿鞋,站起来的时候望着地上微凹的小坑发出轻笑,她想到了还在私塾的时候同伴之间的打闹,无论是桂的铁头功跟出其不意的出招还是银时无耻的鼻屎无差别喷射,还是高杉战胜羞耻加入混战成为用下三滥招数的一员。
她早早准备好赶紧的毛巾等着,老师则在一边笑呵呵的旁观,甚至有时候撸起袖子加入这场混战,孩子们完全不敌老师的话术跟武力,各个鼓起大包眼角含泪结束,阳子会在这个时候上前用微湿毛巾给他们擦手擦脸,汗津津的表面全是灰尘跟拳打脚踢的印记,有时候语出惊人惹来大家大笑,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平平淡淡,也过得很开心。
一眨眼这段时光过去了,不管是他们还是阳子,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干着差不多的事情,他们本质上不愧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为军队出力这件事情在谈话过后顺理成章,坂本发现阳子不仅是耳力嗅觉灵敏,身手很不错,连力气都比普通男人大,更不用说坂本这种从小练剑一天不拉的人,一刀劈下来他的手腕震到发痛,多来几下刀身都有开裂的风险,天生神力不开玩笑,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坂本现在非常好奇,能培育出阳子这样的人,松下私塾到底长什么样,教他们的老师是什么样子,同期的学生是什么思想,他现在对这几个人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憧憬跟好奇心。
士兵们本来是看不起阳子的,本是被坂本拉进来做点杂活,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老大抠门,连带回来的女人都要干活榨干一分一毫,后面发现她被归到大久保旗下干起了军队的后勤跟跑腿,算是能靠近高军阶最近的人,猜测与嫉妒心控制不住,开始纷纷闲话这个来了没多久大家都不认识的女人,见坂本仅仅是口头劝告,声量更是大了起来,肆无忌惮。
把诋毁人的事情当成饭后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