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八点半的点，宋楠跑到酒吧门口时还是气喘吁吁的，掏出手机还没拨，背后就有人叫了他一声。

修杰一脸哀怨地开门下车，走到他面前就想骂人，但在看到他那张脸时，气就莫名地消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别提了。”宋楠正了正棒球帽，退后一步才跟他对上眼，“时间来不及了，先进去吧。”

修杰也没跟他计较，递给他一张黑卡。

“一会儿进去要验资。”

宋楠此刻也顾不上跟客气，点头收了卡，跟着他往酒吧里面走。

地下拳馆极其隐蔽，哪怕在F国，这样的场合也是违法的。

这家酒吧生意挺火，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有一大半都会消失在走廊尽头，那里有一道暗门，在上道的暗语交流后，他们成功被带了进去。

这道门是顾客通道，打比赛的拳手有另外的更为隐蔽的出入口，电梯持续往下，在负五停下，走出电梯，外面站着两个拿着专业设备的人。

在通过验资后，有专人领着他们往观赏室走，根据资额，顾客的观赏位置也不一样，按照修杰的身价，他们算得上贵宾，但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刚好踩着点，上了二楼。

整个拳场很大，一眼望去，足以看出挖了多大空间出来，背后置办的人足够花费心思，一楼明显拥挤，往下看时，混乱的人群似乎还能看到各色各样的赌徒，里面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宋楠不动声色地皱眉，压低了帽檐。

他们被带到二楼入口兑换筹码的地方，领着他们的人礼貌询问了一句，宋楠没有出声，修杰面无表情地伸手比了一个数，那人微笑着，接过他的卡让他稍等。

宋楠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这一路过来似乎没看到保镖什么的。

他稍有疑惑，手上就被塞了些硬币状带到筹码。

修杰看了他一眼，指尖在他手背上点了几下。

宋楠拧眉，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巨大的玻璃下面，人群当中穿梭着几道身着黑色西服的人影，他们的耳朵上挂着耳麦，尤其惹眼，也挺高调的。

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显然是马特的保镖。

这时，领路的人又示意他们往里走。

越往上走，映入眼帘的场地就更为壮观，楼下，宽敞的八角笼里，这场搏斗已经是高潮，白色的垫子上溅满了鲜血，斑驳的液体颜色深浅不一，昭示着这不是第一场拳赛。

一楼堆着的人与赌桌上人赌徒无所差别，但在见到鲜血时显得更加亢奋，赤红的双目里是燃烧的贪婪，振奋的喊声压过，人海里尽是不一样的唏嘘。

宋楠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尖叫的浪潮中，这场生死搏斗迎来了结果，那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头上绾着丸子头的男人站到了最后，宋楠留了些余光在那里，直到八角笼里奄奄一息的人被抬了下去。

失神间，他们被带入了其中一间并没有多宽敞的观赏室，还是那个工作人员为他们服务：“若有看中的拳手，请吩咐给我。”

修杰摆了摆手，正想让他出去，一旁的人却忽然出口了。

“那位吧。”

宋楠手指向一楼的八角笼，这样的距离其实不远，反而看得更清楚了，他问，“他怎么样？”

身着工作服的人抬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不变：“您很有眼光，那位是我们这里的王牌，轻易不出场。”

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挺多，宋楠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猜就猜中了点。

王牌，价格应该也不低。

宋楠略一思索，将手上的筹码递了大半过去。

“谢谢。”

他这副大手一挥的姿态，太像是出来找乐子的钱多人傻的富二代。

工作人员双手接过，微微颔首：“乐意为您服务。”

话落，他悄悄退出了房间。

修杰没看懂宋楠什么意思，戏谑地笑了笑：“小美人，你不会真感兴趣了吧？”

宋楠没坐下，而是走到单面玻璃面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王牌都出手了，说明马特的贵客早就到了。”他淡淡垂眸，“打黑拳的人都是赌命，手上有点钱的人，如何会选择这条路。”

修杰的思维从他的话题跳动几下，没理明白后半段，就自动忽略：“猜得到是谁吗？”

宋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算命的吗？”

修杰不置可否，表情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我其实很坚信你们东方神秘力量。”

宋楠懒得搭理他，目光还在仔细观察这座拳场。

贵宾的到来，马特想必会给他留出最佳的观赏位，楼上太远了，近距离观赏最佳的地方其实还是二楼。

“这样不行。”他单手搁在玻璃上，抿了抿唇，“这样的单面玻璃太过保密，我们坐在这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修杰自然清楚，将手上的筹码往上抛了抛，他眯着眼睛，往下扫了一眼：“有办法了。”

宋楠转过身，目光带着询问。

不过，一会儿后他就知道修杰的办法是什么了。

“人口买卖也是犯罪。”

宋楠与他并肩挤着走，往后台的长廊狭窄拥挤，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些什么也不会引起注意。

修杰耸了一下肩，坦然又理直气壮：“这是证人。”

宋楠就不说话了，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请两位稍等。”

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停在门边，自己则开门走了进去。

宋楠无意识抬手碰了碰衣服上的镜头，侧过身靠在墙边，从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楚上下层走廊里的情景。

只有观赏室装的单面玻璃。

“一会儿你先要那个王牌。”他低声道，“然后退而求其次提出去最佳观赏位选人。”

在地下拳馆买拳手每场盈利与拳场三七分，拳馆让四，但买主每个月必须花一大笔看管费给拳馆，相当于一个保证，拳手卖出去的价格越高，表明其实力越强，拳手身上挂着买主的名头，下赌注的人会更多。

修杰少见的犯蠢：“你怎么知道王牌不卖？”

宋楠头一次这么容易不耐烦：“王牌会缺人买？”

要么早就售出，要么王牌不卖。

修杰轻咳两声，正要说些什么，门开了。

“两位里面请。”

宋楠向他道谢，跟在修杰后面走进包间，门被人合上的同时，他看到了那个刚刚还在八角笼里给他赢了钱的人。

房间的光挺亮，黑色真皮沙发将包间围了一半，正中间坐着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

他随意地靠在沙发上，长发散开搭在双肩，额发微微湿润，此刻卸了脸上的油彩，整张脸完整露了出来，才发现他的五官长得挺漂亮。

男生女相，气场却很强，仔细一看，他嘴角挂着一点伤，听到声响抬眼望过来，将指间夹着的烟放到嘴里，漫不经心地悠悠吐出一圈烟雾。

怎么说呢，挺勾人。

修杰忽然就愣在原地，宋楠瞅他一眼，悄悄伸手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托尼奥先生你好。”

修杰提步就冲正中间的人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有些假。

宋楠只跟着，思绪却飞远了。

王牌下场了，所以，马特和他的贵客应该聊得不错。

他抿着唇，心情不妙，脸上甚至显出了焦躁。

得抓紧时间了。

修杰感受到他的心情变化，不解，但还是迅速地说明了来意：“托尼奥先生，我有意长期投资您这的王牌拳手，不知是否可以与您详聊？”

宋楠没忍住睨他，嘴角微微一抽。

长发男人讶异地挑眉，墨色的眸子黝黑发亮，忽而轻轻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时，坐于他下位的一个红发男人终于站起身来。

“你好。”他走到修杰面前，笑着，“我是这里的老板，托尼奥。”

修杰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正中间的人身上打转，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眉心紧蹙。

托尼奥淡定指了指另一边的人，笑得更加客气：“Rong是我的客人，不做交易。”

“抱歉。”

修杰神思回笼，这才将目光落在真正的老板身上，语气开始严肃起来，“请问是否可以带我们去往最佳观赏位，我想买下您的拳手。”

这时候才粗鲁地将买卖这样的字眼抬上明面，彰显出修杰同样有些焦急的心境。

“Of course。”

托尼奥侧身，离开前向里方的人打了声招呼，语气轻快，“Rong，enjoy yourself.”

长发男人没理他，只是目含深意地盯着眼前的人。

修杰再次朝他礼貌致歉，紧随着走出包间。

“马特应该挺顺利，现在很大可能已经离开了。”宋楠挨着他胳膊，压低帽檐。

“不一定。”修杰声音低沉，“先过去看看。”

托尼奥在前面带路，全程都挺沉默的，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宋楠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他捻了捻手指，深褐色的眼眸动了动，忽然，灵光一闪。

明明是防备极深的地下拳场，却将未经核实的客人往老板面前带，这个老板就这么暴露，未免太过有恃无恐。

没有保镖看护的楼层，那双意味深长的墨瞳，心情美妙的托尼奥。

楼下的保镖四处走动，明明是在寻找些什么，这一场赌博，不仅仅是马特在为他自己谋生路，更重要的，是要给他留后路。

他猛地抓住修杰的手臂，咽了咽唾沫，低声：“走！”

马特知道他会来，马特就是想要杀了他！

“砰——”

不知何处枪声骤响，宋楠瞳孔一缩，拽着修杰就往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