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调整着深蓝色西装领结的位置。距离新能源峰会上的刺杀事件已经过去十天，他左肩的伤口已经拆线，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手指不经意地抚过伤处，他的思绪飘回那天在酒店套房，冰辰意为他披上衬衫时指尖的温度。
手机屏幕亮起，程雪发来的消息：【冰总已经出发，预计20分钟后到达您住所。】
夜曦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没想到冰辰意真的会答应这场音乐会邀约，更没想到对方会坚持亲自来接他。自从那天的刺杀事件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微妙地增多了——从偶尔的商业信息分享，到深夜的工作电话，再到这次正式的非商务会面。
门铃准时响起。夜曦深吸一口气，拿起茶几上的两张音乐会门票和一个小巧的礼物盒，大步走向门口。
打开门的瞬间，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冰辰意站在门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衫的领口系着低调的暗红色领结，整个人如同一幅古典油画中走出的贵族。他的头发比往常梳得更加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琥珀色的眼睛在廊灯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准时得像约会一样。"夜曦笑着调侃，目光却无法从冰辰意身上移开。
冰辰意微微皱眉，目光扫过夜曦的肩膀，"伤好了？"
"托你的福。"夜曦做了个伸展动作证明自己已无大碍，然后递上那个小礼物盒，"给你的。"
冰辰意明显怔了一下，迟疑地接过盒子，"什么？"
"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袖扣，铂金底座上镶嵌着一颗罕见的琥珀色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与冰辰意眼眸如出一辙的神秘光泽。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你的眼睛。"夜曦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算是...谢谢你那天的照顾。"
冰辰意的手指轻轻抚过宝石表面，长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不必。"他嘴上这么说，却小心地将袖扣别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夜曦的笑容扩大了，"很适合你。"
冰辰意别过脸去，耳尖微红，"车在等了。"
走出公寓大楼，夜曦惊讶地发现等候的不是冰辰意常开的那辆黑色奔驰，而是一辆装甲防弹的迈巴赫。"这么隆重？"他挑眉问道。
冰辰意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安全考虑。"
夜曦注意到车前后各有两辆保镖车护航，阵仗之大堪比国家元首出行。他凑近冰辰意耳边，压低声音："冰总，你这是带我去听音乐会，还是去参加联合□□会？"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冰辰意猛地后退半步，差点撞上车门，"保持距离。"他冷声道，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那一丝动摇。
夜曦坏笑着举手投降，乖乖坐进车里。冰辰意随后上车，刻意与他保持着最大距离，整个人几乎贴在另一侧车门上。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冰辰意身上的味道。夜曦放松地靠在真皮座椅上，目光不自觉地在身旁人完美的侧颜轮廓上流连。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他先开口。
"最近董事会还找你麻烦吗？"
冰辰意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周董暂时安分了。"他顿了顿，"你的方法很有效。"
夜曦微笑。在得知刺杀幕后主使是白晶集团的二股东周董后，他没有赞同冰辰意"让他消失"的暴力方案，而是通过藏海集团的关系网，搜集了周董多年来挪用公款和商业欺诈的证据，巧妙地泄露给了媒体和监管机构。现在周董正忙着应对调查和股东诉讼，根本无暇策划新的阴谋。
"有时候商业手段比暴力更有效。"夜曦说。
冰辰意轻哼一声，"太慢。"
"但更持久。"夜曦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而且...我不喜欢看到你手上沾血。"
这句话让冰辰意猛地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夜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在行驶的车厢里无声对视，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最终是冰辰意先移开视线，"多管闲事。"
音乐厅坐落在A市最古老的街区，新古典主义建筑在夜色中庄严而优雅。当冰辰意的车队抵达时，早有工作人员在VIP通道等候。夜曦注意到冰辰意的保镖们分散在四周，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放松点，冰总。"夜曦小声说，"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冰辰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谨慎永远不会错。"
夜曦突然伸手，轻轻抚平冰辰意燕尾服领口一道并不存在的褶皱，"但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对方的下巴，感受到冰辰意瞬间绷紧的肌肉。
音乐厅内部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他们的座位在二楼正中央的包厢，视野绝佳又相对私密。夜曦注意到冰辰意在坐下前快速扫视了整个音乐厅的出口和人员分布，职业病深入骨髓。
"第一次听古典音乐会？"夜曦问。
冰辰意整理了一下袖口，新戴上的琥珀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嗯。"
"那我很荣幸成为你的引路人。"夜曦微笑着递过节目单，"今晚的重头戏是肖邦的夜曲，非常适合初次接触古典音乐的人。"
灯光渐暗，乐团成员陆续就位。指挥家登场鞠躬，全场掌声雷动。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夜曦注意到冰辰意原本紧绷的肩膀线条渐渐放松下来，目光专注地落在舞台上的钢琴家身上。
音乐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时而激昂如瀑布，时而温柔如溪流。夜曦本应全神贯注于演出，却发现自己频频用余光偷瞄身旁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冰辰意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柔和了许多，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不再紧绷，甚至随着某个乐句微微上扬。
当演奏到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时，夜曦假装调整坐姿，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了冰辰意的手。令他惊讶的是，冰辰意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躲开，而是任由两人的小指相贴。那一小块接触的皮肤如同着了火般发烫，夜曦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盖过音乐声。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手指，轻轻勾住了冰辰意的指尖。冰辰意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没有抽走。夜曦屏住呼吸，慢慢将整个手掌覆了上去，十指相扣的瞬间，他感到冰辰意的手心竟然有一层薄汗。
音乐继续流淌，但夜曦已经听不进任何音符。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冰辰意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掌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此刻正以一种几不可察的力道回握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冰辰意突然凑近他耳边，"有人盯着我们。"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夜曦浑身一颤。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顺着冰辰意暗示的方向用余光扫视。果然，在斜后方的包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用望远镜观察他们，见夜曦注意到，立刻放下望远镜假装看节目单。
"可能是记者。"夜曦低声说。
冰辰意摇头，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个"周"字。
夜曦皱眉。周董不是已经被调查了吗？难道还有余党？他下意识握紧了冰辰意的手，换来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音乐会结束后，冰辰意坚持从侧门离开。夜曦注意到他的保镖们已经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分散在四周形成保护圈。
"直接回车上。"冰辰意低声命令，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扶在夜曦后腰，引导他快速穿过人群。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停车场的转角处，夜曦敏锐地捕捉到一道反光——高处某个窗口，狙击镜的闪光。
"小心！"他猛地将冰辰意拉入怀中，同时转身用身体挡住他，两人踉跄着退到一根大理石柱后。
冰辰意在他怀里抬头，两人近得呼吸交融。夜曦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琥珀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以及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某种柔软的情绪。
"放开。"冰辰意低声说，却没有真的挣扎。
夜曦反而收紧了手臂，"有狙击手，两点钟方向。"
冰辰意眼神一凛，迅速按下耳边的通讯器，"两点钟方向高楼，七层窗口，处理掉。"
几秒钟后，通讯器传来回复："目标已逃离，正在追击。"
冰辰意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却发现自己仍然被夜曦圈在怀中。两人的胸膛紧贴，心跳声彼此呼应，快得不像话。
"可以放开了。"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
夜曦却没有立即松手，而是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没事吧？"
这个角度，月光从侧面洒在冰辰意的脸上，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唇色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淡了几分。夜曦从未见过这样的冰辰意——强大又脆弱，矛盾得令人心折。
"我没事。"冰辰意终于轻轻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燕尾服，"走吧。"
回到车上，冰辰意立刻拨通了一连串电话，声音冷峻地下达各种指令。夜曦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冰辰意的侧脸。电话结束后，车厢陷入沉默。
"看来周董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夜曦最终开口。
冰辰意揉了揉太阳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我会处理。"
夜曦突然伸手，轻轻按在冰辰意的手背上，"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你一个人扛。"
冰辰意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夜曦读不懂的情绪，"习惯而已。"
"可以试着改掉这个习惯。"夜曦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
冰辰意沉默了很久，久到夜曦以为他不会回应。最终，他极轻地反手握了一下夜曦的手指，然后迅速松开，"谢谢今晚的音乐会。"他低声说，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车停在夜曦的公寓楼下。夜曦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要上来喝杯咖啡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冰辰意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思考。最终他摇了摇头，"今晚不安全，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夜曦并不意外，但还是掩饰不住那一丝失落，"好吧。那...下次？"
冰辰意转头看他，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银边。他的眼神比夜曦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下次。"他轻声承诺。
夜曦笑了，突然倾身向前，在冰辰意反应过来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晚安，辰意。"
冰辰意整个人僵住了，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夜曦不等他发作，迅速下车，站在路边挥手告别。透过车窗，他看到冰辰意抬手触碰被吻过的地方，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迈巴赫缓缓驶离，夜曦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辰意皮肤的温度和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今晚发生的一切——交握的手，怀中的温度，月光下的对视，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晚安吻——都让他心跳加速。
而在行驶的车内，冰辰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夜曦的触感。他轻轻碰了碰被吻过的脸颊，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在胸腔蔓延。这个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就像久违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