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三哥曾在醉香楼里做过小厮……他定是打听到了某些事情。
她原本只是猜测,若是猜错了也当来拜访拜访自己三哥了,没成想一推开门眼前景象让她下巴都要落在地上。
“温三是我亲哥,我来这里自然是来联络一下兄妹感情的啊。”
温梨这话算是回了方才司凤问她如何找到这里的问题了。
司凤闻言轻嗤一声,而后伸出手来。
温梨一下子便看懂了她的意思,双手将钱袋子奉上。
司凤掂了掂,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就这点银子,勉强只能付清利息。”
她银子本来就少,刚刚还偷塞给了顾清一笔,因此这袋子里本就没有多少钱,温梨露出个讨好的笑来:“我知道,这钱您就算在我头上,我先还上利息,到时候我一有钱给您……”
“把这钱算你头上?呵……”司凤溢出一丝哼笑,道:“可以啊,进屋去,把你的右手替你哥妻留下。”
温梨:“……”
温梨稍稍正了神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石贵人财大权大,就是我今日把欠你的钱全还上,想必对于贵人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哦?那你倒说说,什么对于我来说是大事?”
“贵人想要三哥或是马颍做的事,我也可以帮您,还请您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温梨言简意赅的说道。
“无辜?”司凤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慢悠悠道:“你三哥可一点都不无辜。”
温梨怔了两秒,司凤才又摇头无奈轻笑道:“不过……我这人,不论过程,只看结果,若是你不能让我满意,我要的,可就不仅仅是你的右手了。”
司凤这话说的阴嗖嗖的,温梨也没有最开始面对她时那般胆怯。
根据这几次交手来看,司凤实力应是还是被人压制了,在向庆县内,她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么自己倒也不必一直见着她就跟老鼠见着猫那般害怕,于是她不带躲闪的回望着她。
“我会让石贵人满意的。”
……
没过多久,木门再次被人打开,温梨完好无损的从外面走出来,温三跪在地上猛的松了一大口气,殷慈也颇为奇异地向她投去了目光。
温梨看着原身三哥跪在地上狼狈的模样,软了几分神色,上前准备扶他起来。
马颍则是激动的问:“好夫妹,我们家可是没事了?”
看过原书的温梨自是知道这马颍是个什么德行,温梨不愿搭理她,只扶起三哥转而冲殷慈道:“贵人在外面,你们今日可以回去了。”
屋内人手一把大刀的女人们都怀疑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跟个弱鸡似的女人真的把那大佬给搞定了,纷纷稍显迟疑的看向殷慈。
殷慈虽觉惊奇,但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既然殿下能让她进来,就证明她并没有对她们下手的打算。
……只是如此一来原定的计划便就此又被打乱了。
今日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个女人……几次三番让殿下对她放下杀心,她到底是谁?
殷慈意味不明的看了温梨一眼,便利落的收起了刀。
“走。”
殷慈下了令,其他几人也就不敢再说些什么纷纷将刀往脖子上一架,跟着殷慈蜂拥而出。
没错,这简直是蜂拥而出,也是得感谢她们,要不然温梨都不会知道原来这么小的一间木屋子能装下这么一大群人。
温梨一头黑线的看着出去的人,她就不明白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至于司凤亲自出动,还带了这么一群人?
温梨想到刚刚司凤对她说的话,不自觉拉平了唇角。
温三注意到自家妹妹逐渐凝重的表情,刚因那群人走了而缓缓上升的心又慢慢往下沉了沉。
他拉了拉温梨的衣角,有些踌躇,仿佛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梨儿……刚刚你给了那人多少银子,哥记着,就当是借你的……哥会还。”
在一旁装死的马颍,沉不住气的看了温三一眼,被温三直接瞪了回去。
马颍也自知理亏,方才那番,泥污也被沾了满身,索性连忙对温梨道:“夫妹坐啊,我去换件衣裳,再给你烧个水喝啊。”
道完马颍像是生怕温梨找她算账似的,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温三毫无办法的看着没有一点担当的妻主,一颗豆大的眼泪霎时砸在了手背上。
温梨无奈的看了看温三,开口问道:“三哥不去换衣裳吗?”
温三摇摇头,温三家中简陋,只靠墙摆了张简易木床,上面甚至连床铺都没有,一张薄薄的被子叠好靠在墙边,下面就是一块布垫着,从床沿边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底下褐色的木板。
温三拉过除床之外屋子里唯一的家具——一张小木木凳放到温梨跟前。
“梨儿坐……今天真是……”
温三脸上又浮现出那要哭不哭的神色来,温梨直接将人按在了木凳上。
“马颍是不是去赌钱了?”
温三先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两秒,而后像是坚持不住了似的垂首掩面而泣。
温梨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气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和马颍谈谈。”
说完不待温□□应,她人已经推门出去了。
温三看着那扇微微翕动的扉门,心下翻起暖暖的涟漪来。
妹妹……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温梨倚靠着石墙看着默默地看着女人将木桶扔进水井里又缓缓的将满桶水提了上来,再将自己染了泥的脏衣随手扔进了桶里泡着。
马颍其实以前过的挺不错的,至少在她娘爹没走之前她还是个能在书院安心读书,不用为几两银子发愁的书生。
可参试好几年,年年落第,娘爹年事又高了起来,在前几年相继离世。
当年她娘撑着最后一口气,为她娶了个夫郎,看着她成家,给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她不要放弃自己的学业,望她能中第,有个好前程。
然而她娘走了没几年,这个生前被寄予厚望的女儿却把日子给过成了这样……
若人死后真会在天有灵,也不知她娘爹要叹多少口气。
马颍将手上的水一挥,转头蓦然见直盯着她的温梨,心下猛得一跳。
……这人,指定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温梨朝她大步走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欠了那人多少钱?”
马颍一愣,似是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
马颍心中慌张了起来,不是说她会帮她们还上债款吗?怎么还问起她来了,难道还是没谈妥?
“这……夫妹,你没还那人钱吗?”
温梨:“……”
这一刻,温梨真想跳起来给她脑袋来一下。
这是什么品种的人渣?
温梨双手抱臂道:“第一,这是你欠下的债务,我今日是看在我三哥的面子上才出手帮你们转移矛盾的。第二,我不是财神,你自己欠下的债肯定是要你自己还的。第三,你自己去赌坊欠下的巨额债务,我就算想帮你们,你看我这样子,我能帮上吗?再说,你欠了多少银子我如何会知道。”
“这……”马颍一双手又搓了起来,嚅嗫道:“可是刚刚你不是说替我们还?”
温梨一脸无语道:“大姐,刚刚我要是不那么说,现在你右手都没了好吗,而且人家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这钱她说就要你还上。”
温梨将手一摊,无奈道:“总之我今日只能帮你这么多。”
马颍彻底慌了,一想到那群人日后还会来,她觉得自己的右手都开始痛了,她急忙拉住温梨的袖子。
温梨面无表情的抬首看她。
马颍脸上浮现懊恼的神色,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比了一个数。
温梨瞬间瞪大了一双眼惊道:“所以刚刚你真以为我能替你把银子还上?”
马颍是典型的窝里横,在自己夫郎面前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都能理不直气也壮,现在在不太相熟的夫妹面前直接缩起了脖子。
“我能帮你应付她们一次,我可帮不了你第二次,你这个估计她下次真得砍你手了。”
马颍面露惊恐,连声求饶道:“夫妹,我是你哥的妻主啊,难道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我是无所谓……可,可三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马颍一拍大腿,活像自己是被人冤枉的良民,看的温梨火气直冒。
温梨挑眉道:“现在你知道后悔了?我三哥性子那么温吞的一个人,跟着你才是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你要真出事了那不正好能让我三哥脱离苦海?”
“我以后会改的……我会对三儿好的……”马颍辩解道。
……话是这么说,但温梨未必倒不会真的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
温梨默了默,道:“我这里有个机会,你把这事做好了,不仅不用还钱,以后还能找个营生的法子……你看怎么样?”
马颍猛的抬起眼来,像看救命恩人一样看着温梨,还不待温梨说是什么事情,她头就像捣蒜似的点了起来。
“我做!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别砍我手,我什么也愿做。”
直到听到这话,温梨才缓缓露出个不达眼底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