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帮’是什么意思？"乔照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基金会申请扶助是要做背调的，你提交申请项目的时候，我跟我哥饭都吃几顿了，让我哥多关照一下，其实你项目里的那个人如果只是些小偷小摸的事，我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你项目里的那人犯的事实在是太轰动了！”

乔照眼皮开始狂跳，“什么很轰动的事儿，我家住这一片我怎么不知道？”

“项目里的那个人，叫蒙军的，你都能弄到他身份证号，就没看一眼他的户籍地？他从隔壁县搬过来的，就前几年发生的事。”

黑哥娓娓道来。

蒙军，蒙曦的爸爸，隔壁兆县人。曾在大单位担任工程师，待遇不错，但是此人有一个恶习，就是好赌。本来家庭还算富裕，硬生生赌得揭不开锅了。某一日，在赌桌上跟人发生争执，回去后气不过，遂拿起菜刀报复，把那人一根手指砍没了。都被抓进了局子，后来他家里拿出了一份精神鉴定书——原来此人精神不正常，警察也无法，移交精神病院几年，突然就中风了，然后被蒙曦母子接出来，安置在医院里。

黑哥语重心长道：“乔啊，你费尽心思跟他争取名额，想必跟这家关系不错。不过我奉劝你，还是离他们家远点，你黑哥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我知道，跟赌鬼缠上关系必然没好果子吃，所以你最好别管他们家闲事。”

乔照听后，久久沉默。

黑哥叹气，“我知道，你也是被蒙在鼓......”

“太可怜了！”乔照突然说，声音都有点哽咽。

黑哥：“啊？”

乔照颤声道：“真是太可怜了，他还那么年轻，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一定过得很辛苦。”

黑哥：“......”

黑哥：“那什么天气不好，我挂了。”

乔照捏着手机，心中愁肠百转。蒙曦那么上进的一个好孩子，却有这样的一个污点，想必很难过吧。他想起去医院的时候，蒙曦对他父亲悉心的照料，全然没有埋怨的样子，顿时又觉得这孩子明事理，有孝心，肯定能好好侍奉公婆（？）。

乔照坚定了要帮他的想法。

好不容易一个月假，家里大人都不在家，司机却过来了。

乔照看了眼时间，不敢置信，“这才九点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司机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说：“你就别打趣我了，老板待会儿要从公司回来，整理一下去桃源考察。”

乔照道：“怎么又往桃源跑？难道还真是仙境啊？”

司机道：“你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话题险些被岔开，乔照及时拉回来，“哎，我听说你计算机专业的，会设计网页么？”

司机眼睛微微睁开，清醒了点，“算计算机专业吧，学过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乔照说：“想让你帮我建一个网页，小程序也可以，不用多难，你盗版别人都行。”

司机狐疑地看着他。

“哎，放心吧，我不干坏事。”乔照摆手，“不是，你一个计算机专业的，过来当司机？”

司机摸了摸头发，一脸自豪，“当司机怎么了，不用打卡、不用坐班、不用应付复杂的职场关系；挣得比程序员多，头发还比程序员多，当时这份工作好多人抢着要呢，幸好我以学历优势把他们都刷下来了。”

乔照道：“冒昧问一句，你是哪个学校的？”

“华大啊。”

乔照：“......”

乔照不确定道：”华大附属职业学院？“

司机不满地嚷嚷：“什么职业学院？华大，淮南市华大，211那个华大!"

乔照：......

不是哥们，你一个重本生抢别人的饭碗？

马上乔照又高兴起来，华大好啊，华大王牌专业就是计算机，这司机来得正是时候。

他伏在司机耳边小声蛐蛐。

司机先是扬眉，再是皱眉，跳了半天眉毛舞，最后听到乔照说：“事成之后，给你两千。”眉毛彻底舒展了。

几天以后，某一个晚上，蒙曦奇怪地发现乔照发朋友圈了。

他原先以为自己是被屏蔽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小子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标题非常醒目：“我在‘一家亲’基金会捐了一块钱，你也一起来奉献温暖吧！”

蒙曦嘴角抽了抽，却鬼使神差地点进去。

页面蓝得泛灰，看起来很不正规。入目是两个大大的选项——“捐献爱心”、“需要帮助”。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后还是点进了“需要帮助”。

一点进去，页面先是罗列了一大串基金会简介、资助要求，蒙曦一眼扫下来，竟然没发现几个异常项，标准友好得不可思议。

怎么看都像骗子。

蒙曦脑海里浮现起乔照捐的那一块钱，慢慢皱起眉头。一块钱也是钱，那家伙人傻钱多的，不会被骗了吧？

他思索一番，缓慢地在申请页面输入自己的信息。

为了使信息看起来真实，他手机号填错了一位，身份证填错了两位，其他信息真假混杂，一气呵成，最后点击提交。

乔照凌晨的时候被叮铃乱叫的手机吵醒了，他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发信息的人是司机。

李承剑：哇靠真有傻子上钩了！

李承剑：你真的没有搞诈骗吧？

乔照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凭着本能回：你这个点都不睡？明天不上课吗？

李承剑：你光看到我早上十点起不来，却看不到我晚上三点睡不着。

然后他甩了一张截图过来。

乔照扫了眼电话号，对比了一下蒙曦的，错了一个数字。

乔照犹犹豫豫地问：别是搞错人了吧。

司机说：这是内部网页，只能通过分享进来，除非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没有屏蔽其他人。

吓得乔照连忙检查了一下，这条朋友圈确实是仅蒙曦可见。

他查看了一下蒙曦填写的信息，真假参半，不过几乎能确定是蒙曦本人了。这小子，防备心真重，连他都信不过，他还“捐了”一块钱呢。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说来也巧，两人居然在校门口碰到了。

蒙曦依旧服装整洁，精神抖擞；乔照却像半夜里做了贼，无精打采。

蒙曦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他。

乔照：“......干嘛？”

蒙曦说：“手机上安装了反诈APP么？”

乔照不明所以，“没有。”

“安一个。”蒙曦说着，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了。

乔照的视线瞬间就被他脚上那双白鞋吸引了，真的好白，白的反光。他跟上去，倒退着走，盯着蒙曦脚下，”买新鞋了啊，真帅！“

他哥俩好地勾住蒙曦的脖子，手指不小心划过他颈项细腻的肌肤，两个人心里都颤了一下。

乔照放开他，再次说：”你穿这鞋真的很帅！“

蒙曦下意识就看了眼自己的鞋，又看了眼乔照的鞋。乔照的鞋外观看上去跟他的并无太大区别，不过鞋上有个很熟悉的logo，蒙曦见过但不认识，肯定价值不菲。蒙曦不懂鞋，于他而言鞋耐穿就够了，当然穿得舒适就更好。他不明白自己的鞋有什么好夸的，估计乔照在逗他玩儿。

但乔照夸他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

于是乔照就发现了，蒙曦这双鞋在本周出镜率也太高了，七天时间他有四天都穿的这双鞋，并且每次都一尘不染，白得发亮，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他没鞋穿了？

*

乔照今天去面馆去的很早，才五点多，天都没黑。面馆里人来人往，乔照扔下书包就去帮忙。

不一会儿，天擦黑了，面馆里客人渐稀。乔照蹲在后门的门槛上看晚霞，一偏头，就看到突起的石头上晒着蒙曦那双鞋。

蒙曦妈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了，“你是不知道，最近蒙曦这小子可宝贝这双鞋了，穿完回来就刷，生怕弄脏了。我跟他说刷多了对鞋不好，他也不听。”

乔照顿时心生怜惜，这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一双新鞋，当然得宝贵着。

他想到了在品牌店惊鸿一瞥的那双鞋，穿在蒙曦的脚上，一定很好看。

可是，他该用什么理由送呢？蒙曦的生日已经过了。

乔照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迎来了月考，也迎来了他的由头。

这次乔照进步很大，数学考到了八十三，语文刚好能及格，文综总算超过了一百二。

朱老师非常开心，认为自己的互补式教育奏效了，把乔照狠夸了一顿，又把蒙曦狠夸了一顿，并且在班上大力推行互助模式。

乔照也很高兴，火速买了那两双看好的鞋，一双给蒙曦，一双给自己。

拿到鞋以后，他小心翼翼将鞋盒里三层外三层包好，装在包里，打算晚上给蒙曦一个惊喜。

明天周天，没有早自习。他们晚上可以率性一点，短暂从沉重地复习中抽出身来，聊聊天。

只要想到晚上，乔照的内心就雀跃不已。

夜幕降临，乔照亢奋了半天，琴都练不下去了，满脑子都在想蒙曦看到鞋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冰霜一样的脸上会不会柔和一点，看着他的视线会不会软的和水一样？

乔照顿时又觉得可悲，蒙曦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的，难道自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拉近他们的距离吗？

秦老师坐在钢琴边上，冷眼看着他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把钢琴的建都快扣烂了。

他叹息一声，挥挥手，“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没有心思上课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乔照如蒙大赦，抓起包就跑了。

乔照前脚刚到蒙曦家，后脚蒙曦就回来了。

蒙曦从来没回这么早过，还行色匆匆的，瞥了乔照一眼，扔下书包就出门了。

乔照疑惑地看着他妈妈，他妈脸上竟带着笑容，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眼睛。

乔照：“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蒙曦妈妈不说话，带着笑去挪桌子。

乔照心跳慢慢加快，他脑海里逐渐涌现出一个想法。

该不会......蒙曦也跟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天哪，他俩竟然如此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