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觉重下午一点的高铁,三个人没在里街茶馆待太久,十一点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们回到正月堂的时候,姜果还在门厅等着,她一听门口有动静就跑了出去,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后发现对方不是顾客。
张迟默把打包好的点心递给姜果,问:“客人没来吗?”
姜果接过点心,摇摇头:“没有。”
张迟默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说:“这个点,上午估计是不来了,你也别等了,一会我下厨,等着吃饭吧。”
姜果把点心盒放在前台,屁颠屁颠地跟着张迟默去厨房了。
准备午饭前,为了防止李予和万觉重会无聊,张迟默在院子里给他们俩摆了个棋桌,布置好棋盘后,他稍微嘱咐了几句,随后去了厨房。
李予于是乖乖跟万觉重下棋。
眼中棋盘纵横交错,黑白二子平分秋色,李予起先还兴致勃勃,等下了两局之后,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他在想里街茶馆的背影。
他视力没问题,当时离得也不远,他可以笃定,当时看到的就是陶影和方也。
这两个人从一见面的剑拔弩张,到后来陶影咄咄逼人,再到现在和平相处,甚至是周末一起约着出去玩,一切完全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午饭过后,张迟默作为东家,亲自开车把万觉重送到了高铁站。
十二点半后,正月堂只有李予和姜果两个人在守店了。
李予本来想和姜果下棋打发时间,结果前台的板凳还没捂热,姜果就回二楼睡美容觉去了。
得,现在偌大一个店铺只有他一个新手小白守着了。
像个临危受命的实习生。
李予把昨天老师预留的几张卷子拿了过来,准备在前台写完。写了没几题后,他觉得其中一些知识点他实在一无所知,索性跑到房间里把自己的教科书也拿过来了。
十分钟后,他用法术把教科书大致扫了一遍,随后起笔,开始在试卷上挥洒笔墨。
这些作业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检查,李予觉得还是谨慎为上,今天写完,省得往后一拖再拖。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距离高考还差很大一截,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真的不能再拖。
又过了十分钟,李予成功趴在试卷上睡着了。
不得不说,铺展开的试卷的舒适度比他那两个松软的枕头高出来不知道多少倍。他睡得无知无觉,直到有人来敲门他才醒过来。
他原以为是张迟默回来了,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女人。
这女人的气质温润尔雅,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她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见李予醒来之后,她把纸袋提了上来,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推到李予跟前,说:“我来修琉璃盏,已经提前预约过了。”
“啊……哦,好的,”李予三下五除二把卷子折叠收了起来,一边查阅预约信息,一边微笑着说,“……是秦女士对吗?”
“对。”
李予回想之前张迟默和姜果教过自己的营业程序,硬着头皮说:“好的,感谢您对本店的选择,目前修复师不在,可能要等一会,您看可以吗?”
“没事,”秦女士说,“这东西就先放这里,一周后我来拿。”
说完,秦女士踩着自己的红鞋底高跟鞋潇洒离开了。
“……欢迎下次光临。”
李予往门口瞥了一眼,等前台的显示器显示客人真的离开之后,他才把盒子拿过来。
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间,一点半,完美的午睡时间。
可惜卷子还没写完,他这会子没什么困意,反正醒都醒了,干脆一鼓作气把卷子写完得了。
*
李予的卷子没写完。
有一张卷子的算术题耗费了他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写完之后,已经没时间了,他只好收拾书包赶来学校了。
下午两点五十,他准时出现在班级门口,班级里氛围热火朝天,同学们都三五成群讨论昨天留下来的作业。
由于没做完卷子,李予心虚,没怎么跟班上同学说话,落座之后就自动禁言了。
方也来得比他晚,陶影却早早到了。陶影虽然来了,他哥秦致却不见踪影。
李予暗忖,佩服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两兄弟在同一个班级上课还需要配两个司机。
想完之后,他开始思考要不要问陶影车祸和里街茶馆的事情。
毕竟他看见了。
这厢,李予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当事人已经先转过身找李予唠嗑了。
陶影把自己的两张卷子放在李予桌子上,问:“李予,你数学和物理的卷子写了吗?这两题我死活看不出来,你写了吗?”
李予慢了半拍:“啊,这个,我写了,但是没写完。”
说着,他从书包里把自己的卷子拿出来。
数学卷子有几道小题空着,大题全写了,不过其中一道没算出来结果。物理则惨不忍睹,小半张卷子都空着。
李予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陶影把李予的卷子看了一遍,说:“你也没写出来,我就知道我智商没问题,是题目出得太偏了。我哥说有几道题涉及到微积分,我们学都没学呢。”
“没学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题目?”
陶影把卷子收了回去,说:“这是一些学校默认我们会提前学习,但是又不交给我们的内容,洛必达法则,知道吧?”
李予摇摇头。
陶影疑惑道:“怎么会?你三哥在家难道不给你补课吗?”
李予惊讶:“你哥在家会给你补课?”
“……”陶影沉默两秒,沉声说,“不会。不过我卧室在他隔壁,我能听到一些。”
李予嘴抽了一下,觉得自己开始不能理解陶影和秦致之间的关系了。
陶影看出了李予的疑惑,解释说:“我哥他比较爱学习,家里人给他请了几个家庭教师。但是我不想学,所以老师们只教他,不理我。”
“原来如此。”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陶影会在周末跟方也出去而不是和秦致出去的原因,原来是因为秦致周末还要上课。
我去,周末还要上课,这也太惨了吧。
李予在心里为秦致同学默哀几秒,几秒之后,悲催的周末还要上课的秦致同学推着方也同学出现了。
李予刷题的手顿在半空,下意识地瞥了陶影一眼。
刚才他们两个人聊得志同道合聊得热火朝天兴致盎然,陶影明显是有笑脸的,可在一看到秦致和方也一起出现的瞬间,陶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不是阴郁,而是失落。
陶影回过身,低头研究试题,看也不看秦致和方也。
他们慢慢地路过他,又慢慢地错过。
最后,秦致贴心地把方也送到位置上,方也坐好之后轻声跟秦致道谢,秦致付之一笑,没有逗留,背上书包离开了。
不得不说,秦致人真是好得令人发指,做好事都是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此前给方也推了一次轮椅,之后几乎一直都是他在做这件事情。
照这个情势下去,估计不等到方也找到自己的恩公,秦致单靠推轮椅就能成为他第二位恩公了。
秦致回头位置后,转身拍了陶影一下,说:“你昨天打碎的……”
“一个瓷瓶而已,犯得着这么上心吗?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哥,难道你也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对我指责个没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致表明自己的态度,“昨天爸爸妈妈说的确实过分了,我替他们跟你道歉。”
陶影沉默,没有答话。
秦致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和一盒寿司,放到陶影桌子上后说:“我买了你爱吃的寿司,你消消气,晚上我会跟爸爸妈妈说的。”
陶影还是沉默。
旁观的李予一脸惊讶。
不是,从昨天放假到今天返校,满打满算不到24小时,这么点时间还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果真是“日新月异”了。
现在不到三点,班主任还没来,班上闹哄哄的氛围没有消减的势头,李予旁边还有跑来跑去对答案的同学。
李予看向试卷,拿起笔打算奋笔疾书,落笔写了个“解”字后,他头顶落下一道黑影。
他抬头一看,陶影已经转过身和……方也说话了。
陶影把刚才秦致给他的寿司拿给了方也,说:“这家店的寿司味道还可以,你尝尝吧。”
方也:“我不用。”
“你是不想收我的东西吗?”
方也:“……不是。”
陶影把寿司盒放在方也桌子上,说:“那你拿着,吃给我看。”
李予:啊?
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而且把秦致刚送的东西转头给了方也,人情也不能这么做吧?
李予抬头往秦致的位置上瞥了一眼,多巧,人不在,水杯也不在。
他扭头问陶影和方也:“你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
方也没有正面回复,而是陶影换了个说法:“我对人一直挺友善的。”
是吗?
前边的秦致已经打完水回来了,他贴心地把方也的水杯也打满了水送回来,他走之后,李予看着陶影明显在强装镇定。
既然陶影和方也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分吃一盒食物了,想来问一问车祸和里街茶馆的事情也无可厚非了。
李予当即就问陶影:“今天上午我看到你和方也在里街茶馆,你们是去听书吗?”
方也瞥了陶影一眼,说:“是。”
陶影瞥了秦致一眼,说:“不是。”
嚯。
李予感概。
这复杂的三角关系。
不过——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吗?”
方也:“不是。”
陶影:“是。”
李予:……
哦这该死的默契。
李予的视线在三个人身上巡视了一遍,最终看向和他关系最好的陶影,问:“啊哈?”
陶影沉默两秒,随后弱弱地唱了出来:“you will never get hurt……”
余下三人:……
秦致无奈地看着陶影,还有自己那份被转出去的寿司,说:“李予,陶影今天一直在家,没有出去过,他被罚在书房面壁思过了。”
这年头还有面壁思过?
李予正想再问一遍,不巧,留给同学们自由活动的时间行将告罄,上课铃响了,前边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回过身。
班主任王凯如约而至,掏出自己简约版试卷往讲台上一甩,扶正了小蜜蜂后说:“好,同学们,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