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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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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笑了笑,没说话。

“翟叔,你恨王爷吗?”

翟叔咬着栗子糕,愣了愣,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害他?”初九睁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难过,“我是你的恩人,他也是我的恩人。是恩人,不是应该报恩吗?”

“九啊……这个世道,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翟叔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好在,我快要解脱了。这三年,是我这辈子,活得最自在的三年,值了。”

随后,他冲初九摆了摆手,“之前那些事,别怪叔。”

初九咬着牙,眼泪没落,“翟叔,我不怪你,但是你做了很多坏事,我也不知道我会生气多久,早知道你会杀那么多人,三年前的那晚,我就不救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酒杯被撞得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靳王站在门边,看着少年边哭边跑,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翟叔放下栗子糕,转头对靳王说,“王爷,有几句话,我可以告诉你。”

靳王看着他,静静地听着。

“曾经躲在您书房床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李寒、刘瑞,或者任何一个被我收买的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

“还有呢?”

“灵犀渡口的十五艘运粮船确实是运给呼尔杀的,只是半路被您的人截了。”

靳王又问,“盖在运粮船文书上的王印是你偷的么?”

“不是。”翟叔摇了摇头,“王爷,我做过的事都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您了,没做过的,我也编不出来。王印不是我偷的,信不信由你。”

靳王微微蹙眉,“那你为什么要杀任半山?谁给你下的命令?”

翟叔直言道,“杀任半山,是因为不能让烈衣深查到当年云州城的事。”

靳王猛地一惊,“云州城有什么事?”

“云州城里,还藏着一座城。”翟叔意味不明地说,“您最好不要去云州,云州的‘网’大到您无法想象……自从鸿鹄毁寨,‘那个人’的身份,就要慢慢溢出水面了,往后,您要多加小心。”

靳王往前走了几步,隐住身后射进的日光,低声问,“你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翟叔没有答他这话,无奈地笑了笑,“王爷,我们只管杀人,不问缘由。那些人无辜也好,有罪也罢,在我们眼中,跟那些待宰的猪羊没什么分别。刀一旦开刃,便不再是自己了……我的刀,从三年前进入王府的那一刻,就开刃了。”

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话渐渐弱下去,“就是那一天,冬月初九……”

“什么刀?”靳王默默收敛神色,“你的刀呢?”

“我的刀……”翟叔的眼神像是蒙了一层迷雾,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沙哑,血顺着他腹部滴下来,将枯草染湿了。

靳王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一块碎杯片,在腹部剖了个血洞,他的身体重得像是灌了铅水一样,坠在地上。

“你不能死!”靳王大吼一声,“快叫大夫过来!!”

门口的士兵应了一声,赶忙奔走。

“你不能死,翟叔,你不能……”靳王徒手按住翟叔腹部的伤口,可惜伤口剖得太深,血汩汩地往外涌,根本摁不住。

“王爷……老奴对不住您……”翟叔张不开嘴,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郭业槐和北边有勾连,他拿过呼尔杀的赏……王爷……我活着没用了,走不出去的,与其死在‘他们’手里……还不如……”

“他们?他们是谁?!”靳王怒吼,气息也跟着沉重。

翟叔的瞳孔开始涣散,耳朵似已听不见人声,“……那个‘银甲人’,他盯着你呢……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杀门井……去杀门井……”

“什么……杀门井。”靳王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声,“翟叔!”

“我们……都是那座长满蜂巢的山里爬出来的鬼……不该活,又不能死……”

“翟叔!翟叔!!翟——”

那人已经断气了。

靳王紧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震怒道,“查!哪怕给本王把翟叔的屋子翻过来,也必须找到他说的那把刀!”

“是!”

翟叔是睁着眼死的,嘴里含着没咽下的栗子糕,仿佛溢出了玉米窝头的香味。

那一年的正月初九,一个少年无意间用仅剩的口粮救了家门口的叫花子,而那叫花子觉得自己从不懂人世温情,自诩无坚不摧。

可他竟然败给了少年回身的一个背影,还有他塞进自己手里的两个窝头。

即便最后,少年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这一辈子的尽头,终于将所有知道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那一刻,他认为自己报了恩。

士兵们顶着靳王的雷霆之怒,火速行动,将翟叔住过的屋子整个翻了过来,死活没有找到那把刀。回去复命的士兵长吓得直哆嗦,头都不敢抬。

“王爷,和翟叔有关的人,全部审了一遍,没有一个人交代说,见过那把‘刀’。”

靳王独立于夕阳下,一声不吭。

士兵长的呼吸都快凝固的时候,才见他向后摆了摆手,这下众人才松了口气,赶忙从廊前退下了。

翟叔手里这把刀竟然牵连着几百里之外的云州城,会不会和当年的烈家帅府有关?线索一旦断在这里,再要连起来,就太难了。

丛中坊里,二爷见薛敬自从进屋后就坐在那一言不发,整个人暮气沉沉,便招手叫来流星,让他端一碗粥过来。

流星赶忙去端了一碗温热的米粥,放到案前,还加了一叠小咸菜,“六爷,饿着肚子很容易生气的,吃点吧。”

薛敬终于笑了一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知道了,你去睡觉吧。”

流星朝二爷点了点头,笑着跑走了。

二爷示意他端碗喝粥,“翟叔临死前,就交代了这些?”

薛敬随口“嗯”了一声,“二爷,你听说过‘一旦开刃,就会死人’的刀吗?”

二爷想了想,“闻所未闻。”

薛敬看了他一眼,“翟叔还说,他手里那把刀牵连着云州城。”

二爷微微垂眼,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薛敬放下碗,略显压抑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铺着一张什么样的‘网’,一个在王府里做事三年的老管家,竟然时时刻刻盯着要我的命。”

他长舒一口气,苦笑道,“你知道吗?在翟叔的床下搜到了一整箱的起居录,全是关于我的。我在府中的一言一行,所看所食,甚至连我书房里哪一天翻了哪本书,写了几个字,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册——包括我近日,来丛中坊的次数。”

二爷随即朝他招了招手,薛敬起身来到身边,冷冰冰的手被他握住了。

薛敬抬头看着他,“这一箱子起居录,原本应该是要定期送往京城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二爷浅声道,“我倒觉得,应该还没送出去过。那么一大箱子东西,不会是一两日的记录。听你描述,翟叔应该没有那么恶,能被派来你身边潜伏,策划出‘食坊杀局’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能在事发前将自己的刀销毁,没理由留着床底下一大箱子起居录给你翻——他是故意留给你的,想提醒你,上头有人一直暗中盯着你。他手里的刀比他那颗心脏,他不能违抗命令,倒对你忠诚。”

薛敬抬起头,定定地说,“你真会安慰人。”

二爷笑道,“我只是说实话。好点没?”

“嗯。”薛敬舒展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惜线索断了,那个盗走我王印,潜伏在我书房床底的‘上线’,没抓到。”

“那就再等等。”二爷拍了拍他的手背,“蚂蚱绝不愿烫死在火盘上,一定会再跳的。现在重要的是——结案,不要打草惊蛇。那个箱子呢?”

“已经销毁了。”

“审讯的事呢?”

“刀既已断,此人就此消失,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还查吗?”

“不查了。”靳王声音一沉,干脆利落地说,“三日内结案,我这就还胡立深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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