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这事我先卖个关子,回头说。我累死了,你别吵我,让我睡一会儿。”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薛敬在他眉目间瞧了片刻,只敢往他睫毛上吹一口气,这样都没反应,看来真是累着了。
对于自己能“医”他这事,殿下还是相当自豪的。那些针啊、药啊,原来都不及自己好使,能用情爱这笔孽账逼他在走投无路时说出来,已经是在世为人。
因为溺爱,所以毫无节制的贪求。
可薛敬还是心有余悸,偷偷伸进枕下,将这人平日里惯常防身的匕首摸走了,随后静悄悄起身,放他好好睡一觉。
一走出毡帐,远处雪漠上的朝阳已经快要探头,地平线被日辉染成碧金。
黎明前是夤夜中最黑的一段时光,只有启明星是最亮的。
薛敬昨夜一回到寨子里,就将忠途自戕的事情告诉牧上的人了,他们立刻派人去扑火,可惜火势太大,只能任它烧。此刻,遥远的雪漠上,那个孤零零的毡房已经烧成了灰烬,小梨风和他的忠大哥,永远地葬在了这片雪漠里。
能葬在一起,也算成全了那句“死生契阔”,不是吗?
突然,南边的夜空闪起几蔟响火,是立州军的战信。
——硝烟腾空,这是西川军与立州军首战交锋的信号。
西川高原的战火终于开始燃烧,号角与战鼓声震得人心口发闷,整个雪域都在颤。牧上人纷纷被这动静震醒,从毡帐里钻出来。
只见南方天鼓起一个丹红色的球晕,像是要把黎明烧着。
踩着一线曙光,达瓦朗携牧上众人,将靳王两人送出荒狼道。
银三带着百人众,早就等在接应他们的雪道尽头。
“殿下兴许还有话要与族长大人说,我去前面等你。”二爷轻甩马鞭,催马疾驰。
达瓦朗迎上去,望着那人驭马策风的身影,心里一阵哀叹,心疼自己被迫赔上五万狼骑,还得车马列仗,殷勤勤地送这位“百狼斩”出关。
靳王瞧着他愁容满面,故意抬高嗓音,“此番,牧上雪族赠我五万狼骑,助我朝清兵剿叛,是族长大人胸襟海量,惜行旷古之举。天侧明月高悬,那颗新生的太阳是他亲手为诸位拨的。为成全牧上雪族百年封疆,贵族自上而下,都应感恩他之义举。族长大人,百年后牧上族史铭刻,将字字誉您彪炳千秋。”
“族长大人,彪炳千秋!”众人纷纷大吼,一遍又一遍,嚷声震天。
这番话彻底将达瓦朗推到了浪头,他忙勒紧马缰,不管多不甘不愿,都得赔着笑,绝不能在族人面前显得自己小气。
靳王忽然又压低声音,微微侧身,“不过还是要跟族长大人道个歉,听说那晚夜宴的军帐里,酒肉砸了一地。哎,我家将军就这毛病,喝一点酒就闹脾气,平日我也不敢惹,筵席那桌酒肉,回头百倍还你,其余……没什么不痛快吧?”
这是一顿酒肉就能赔得了的事吗!?
达瓦朗嘴里磨着牙,眼底喷着火,脸面上却还得维持着笑意,“没……没有……您二位是我雪族贵客,哪能闹什么不痛快?五万狼骑是牧上雪族的一份心意,您那位将军……”他忽然一愣,“什么,他是将军?!”
回头便见靳王笑意更深,他随即甩鞭,催马追了上去。
那两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雪路尽头。
族长大人第二次被砸蒙,还是在自家门口这条雪道上,一来一回,好不痛快。
旁边一名心腹上前,“族长,据我所知,靳王身边除了陈寿平,还有一位尚未记铭的将军——他来自云州,手握六尺红枪,上系焰羽曦云旗。”
——“烈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