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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第六零八章 三千尘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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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再定不迟。”

那名提议出兵的老将是姜家的外戚,“偏枝”上的远房,和姜皇后隔着几层亲的,战绩平平,在水师中几十年,也就混上个康兆朴麾下的参将当,也正因为沾了那么点皇亲国戚的金香灰,从来目中无人,连海师总将都不放在眼里。

果然,此刻一听康兆朴冠冕堂皇的回词,他的脸立马就黑了,摩挲着战戟,话音捎带上讥讽,“我瞧着,咱们东海就该时不时地飘飘战风,练练咱的船炮、咱的兵!否则不光是这些泊在内港的楼船要生锈,某些人的心胆也要跟着锈了!那祝家军从未历过海战,还是个连军铭都没有的私家军,那十八骑族军就更不是东西,东拼西凑起来的散兵游勇!我呸!小康,莫不是当年九山坳里那一炮,早就把你这活人胆给轰没了!”

前面倒还好,这最后一句多少有点揭老底的嫌疑了,在座参将果然面面相觑,纷纷好奇他说的到底是多年前的“哪一炮”。

康兆朴的心腹一看形势不对,当即厉声喝止,“姜茺!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在跟谁说话。”

“欸,”康兆朴能不靠裙带爬到如今的位置,自来是个能吃话的,不嗔也不怒,“姜叔也是心急,大家先散了吧,此事改日再议。”

众人散去,隔了挺远还能听见姜茺骂骂咧咧的声音。

“将军,这姜茺……不能留了。”

帐帘翻涌,心腹的嗓音像是一枚带了毒的螺刺。

“十三年前那一战是被皇后娘娘亲手封进山墓里的,见不得半寸天光。他姜茺隔着几层金纱帐,运气好,白捡了个姜氏的族姓,那身皇族血却不知道都被外海的虾蟹释混了多少轮,也就敢在您眼前耀武扬威,动不动就拿陈年旧案要挟。属下不怕别的,就怕您手底下这些不明真相的副将虽然明面上耳根子扎在您这,屁股却早就挪到了对家的椅上。东宫那位的手段……您是知道的,上回去幽州磨暗刀的八百水师葬身雨危山不悔林,消息传进东宫,他们的总将卢幼岚,转天就消失了,半月后忽然从外海漂回来,自脖子往上,皮全剥了,家人凭手臂上的胎记才认出的人。将军,太子殿下为了掩案,是不会对一个外将心慈手软的。”

康兆朴在姜茺离开之后,脸色就彻底阴下来。

这老东西先前再怎么出言不逊,还都拿捏着分寸,不会当着一众将士的面翻一本陈年旧账,有些事能说,有些事得揣进棺材里,经历过那一战且侥幸活下来的人彼此都留着体面。可这老家伙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在皇后面前邀功就狗急跳墙,偏要拿此事恶心自己。这等尘封的旧案若真从他这撕开一道血窗,自己经营了半辈子的前程,要是连着命一起搭进去,才真是得不偿失。

“我原也没想去动姜家这株烂掉的旁枝,是他逼我的。”

康兆朴眯起那双蝼蛄目,透尽了薄情寡义,可他暂且还是存了一分理智,没有因为要报复姜茺,就真将他送去人疆马道打草惊蛇。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始终还是悬在“栎京湾”停泊的楼船上——照眼下祝家军抵死不出兵的情势,八成烈衣当真改变了策略,用祝家军牵制住自己这边的艨艟舰,转而调兵去攻击后方的水师楼船,以那人用兵的手段,想在数十条错综蜿蜒的水路中排除干扰,确认“栎京湾”就是泊船的湾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仅凭“吃水深度”就能将这数十条水路缩减到几处而已。若烈衣当真确认了水师楼船所在,以“混江龙”埋伏火攻,非但祝家军这边不好一网打尽,十八骑族军也有可能死灰复燃。

无论如何,必须要保住东运水师那十五艘能定鼎军心的楼船。

忽然,康兆朴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起来,“姜叔既然这么想立功,那就让他去栎京湾护船吧,有中京大营和水师两路人马,哪怕十八骑族军有三头六臂,烈衣还当真能用扇子扇来一阵东风吗?”

心腹犹豫道,“将军,可您这样做……不是明摆着把军功送给那姜茺了么?”

康兆朴伸手按了按心腹的肩膀,一副算无遗策的模样,“你猜那烈衣若是知道十三年前九龙道一战,为烈家军埋山填骨的那一炮也有他姜茺的一份,二将军会怎么收拾他?”

“借刀杀人?”心腹双眼一亮,“将军高明。”

康兆朴摆回那副与人为善的笑脸,对着掀起的帐帘长舒一口气,雨雪又来了,看起来又要下上好几天,赤壁那阵火烧战船的“东风”烈衣借不借得来他不知道,姜茺这缕邪风他倒是亲手送走了。

天雪明朗,康将军心里松快,要借着北岸罟网的渔火,多喝他两盅。

人疆马道,十八骑族军临时军营。

马道荒芜不见人烟,萧瑟的雪风犹如冰刀,催人催马。

族军的军营就安置在背靠荒山的一片滩涂上,这里靠近栎木河一处没名没姓的水湾,因长年干旱,已不再蓄水,渐渐地,连曾经那片荣荣芦草,都干枯了。

滩涂上拨开卵石,还依稀能见鱼蟹的骨碎。

赤松马赶了一宿的路,此刻正在滩涂上找吃的,可惜这里一片荒蛮,连可以果腹的芦草都烂成了泥,马儿脾气上来了,就开始拿尾巴扫二爷的小腿,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作势扬蹄嘶鸣。

“别吵,待会儿再把他们招过来,又得挨个哄。”

二将军此刻正忙着仰头瞧山,瞧完一座,又瞧另一座。

这时,从远处的军营里跑出两名族军老将,老远就听见他们兴奋地喊,“听见马声了,小将军在山后面呢!”

片刻,又围过来一大群人。

二爷是昨日清晨赶到族军军营的,此前族军已经收到了俞老太爷的信,知道他们已经在狂风谷见面,并且安全转移到了祝家军营,等于两边正式汇军。各族长老得知他们的“小将军”要亲自来人疆马道督战,都兴奋得不能自已。

当时,赤松马载着人刚刚一踏入马道边界,就见数千族军身披银甲,拄戟跪地,扎绕的白绸悬绕在每一支战戟上,雪海无岸,绵延十数里。

光流沄荡,晷刻渐移。

一经阔别十三余载,族军天各一方。

重逢那一刻,岁月好似一瞬间凝固,化作一道山屏,将两边一分为二,断成金白两色——

这边,旭日灼空,金辉铺地,莽莽人疆之上,白马纵矢蹑风,绝声哀鸣,归征的将军勒悬战马,若星耀玄运,似有明瀑灌身;另一边的族军却已无复当年,老骥不再,残甲着尘,一副副详熟的面孔眸光温动,分明血养般鲜活,却又好似埋了半截土,浸过一世霜。

他们都好似囚封进了十载迹浪的人潮中,无声无息,随波逐流。

人说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时年如舟,原本就漂浪在不能回头的河。

——“都起身吧,诸位。”

然而族军未动,一声声“十八骑族军在此列阵,迎将军归征”。

——震天彻地,能动山河。

就似一块块矗立于荒原的丰碑,每一人身后都背着一副骨,一口棺。

那一刻,二将军仿若回到十三年前的云州城外,望见了列阵关山的旌云红浪,听见了丹霞关下为报仇返征的一支支离弦箭,看清了经年来浑身浴血的自己。

土石翻新,明甲如旧,扎绕的白幡净如愁雪。

放眼望,一片缟浪翻腾的戎疆。

二爷被那一声声“小将军”唤得失了神,等反应过来,已经又被族军的将士包围了,赤松马也被投喂了新鲜的草料,正埋头吃得起劲。

他原本就是为了躲闲才跑来荒滩上遛马,结果马儿饿肚子的嘶鸣还是把族军中的各位长辈引过来了,从昨日一见面他们就开始哭,十三年来的辛酸过往化作一捧捧无声泪,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二将军苦口婆心地劝,这边按下那边又起,哀嚎声不减反增,帘帐外都连成了片,任他舌灿莲花的一张巧嘴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缴了械,最后心力交瘁,这简直比当年哭闹着要奶吃的小流星还难哄。

赤松马也不知跟谁学了一套卖惨乞怜的本事,有草料吃还可怜巴巴的,装模作样地用蹄子刨土块啃,惹得几位老人家眼圈泛红,又立马要哭,二爷连忙制止,重重地一拍马尾,警告它把向外拐的蹄子撂到河滩那头去,别没事讨打。

马儿终究不敢逆主人的天,乖乖地躲到河滩另一头,痛快地吃它的草料。

“叔伯们唤我季卿便是,‘小将军’什么的,都是孩提时候的事了。”

“那我们也随他们,叫您一声‘二将军’吧,怪亲切的。”

回话这人是韩家二伯,单名一个“通”字,身形魁梧,性格爽朗,嬉笑怒骂全往冒火的秃顶上写,耳侧一道狰狞的疤是年轻时制“火毒”不慎炸伤的,看着一副凶巴巴的土匪样,却是最柔软的热心肠,昨日重逢时,就数他哭得最响。

“叔伯们请随意。”二爷揽着韩通,走到山崖另一边,单独与他说,“昨夜劳烦您梳理的军备,可有进展?”

“正要与您说的,”韩通道,“族军这些年虽然散落各地,但各族系自成一脉,练兵、制兵都没落下,就单论我韩氏一脉,虽然不能与当年如日中天时的实力相比,但若要将韩家这些年私下炼制的火毒统统放到一起,您别说炸断一座山,就算炸毁一座城,那都绰绰有余。我已经按俞老爷子信中的吩咐,派了几个火毒高手回狂风谷支援炸山了,各族军承报的现有军备已一一明列,都在这本详册里,您过目。”说着递给了他一本厚厚的战备册。

二爷翻看着,慢慢溢出微笑,“族军这些年存活不易,要与鬼门周旋,营救族人,断其砂路;要隐身人海,屯兵、训兵、炼制火器;要繁衍族脉,扩充军备;还要倚山守灵……如此艰辛,尚能养兵屯辎至如此规模,辛苦你们。”

“二将军说的哪里话,”韩通憋得眼眶一红,鼻子又酸酸地吸上了,“哪有您过得难,您这一身的伤,不是还中过老东西的那种毒吗?十年残身啊,连地都不能下……我都不敢想,一想就难过……”

十年身残的事怕不是俞老爷子在信后添油加醋补上的,自己可一个字没说。

二爷怕他一哭起来没完没了,赶忙转移话锋,“对了,我已大致排除了水师可能藏匿楼船的几个水湾,确定了唯一一处,您这就遣布雷的兄弟们前往栎京湾,按我划的线路埋火,记得,要一寸不差。”

二爷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纸上的舆图中潦草地圈了十几处红圈,韩通看完后,皱眉不解,犹豫着说,“楼船状如堡垒,不惧巨石檑木,在水战中可谓所向披靡,就怕火攻,您若要效仿赤壁之战,就得把这些楼船聚在一起,事先在水底布火,连着火油桶一起炸,才能发挥出火毒的最大威力。可我看您埋火的位置,离楼船停泊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零星散落,不成规模,甚至连岸上都有……二将军,您这样埋火,可炸不沉楼船啊。”

二爷隐隐地笑起来,“韩二伯是在笑我这门外汉。”

韩通吓得脸都绿了,赶忙想解释,却被二爷按住,“在您老面前,我可不就是门外汉,布雷埋火的事我哪里会,这都是瞎圈的。”

韩通一愣,“瞎……圈的?为啥呢?”

“您都能想到我要效仿孔明,借那阵‘东风’火烧战船,那统管东运水师的康兆朴可是镇海王将,怎会想不到这一层?”二爷收起笑,眼神落到河滩上正在争一捧草料的两只灰鼠身上,“可我不是孔明,这里也不是赤壁,我是要亡水师全军,不会在‘华容道’给谁留一条活路,哪里需要借那阵‘东风’?您就按我圈的地方让兄弟们埋火吧,若我猜得没错,今夜康兆朴就会加遣人手,往栎京湾护船——”

二爷往两鼠相争的河滩走过去,捡起一根树枝,将那一小撮马料打散,风一吹,片刻吹得渣都不剩,两只灰鼠都以为是对方掠走了全部,立刻不要命地撕咬起来,不一会儿,咬死一只,重伤一只,血淌了一片。

刚巧天上有苍鹰飞过,白捡了现成一顿饱饭。

“只要祝龙这颗子封着不动,东运水师的军营里就必得着火,不咬死一两只见不得光的灰鼠,他康兆朴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二爷扔了树枝,拍了拍手,幽幽地开始数人——

“姜龙溪,水师总将,姜皇后嫡系,明摆着尸位素餐,坐在主将的位置只当个果腹的添头,没有实质兵权,成日里蹲在京师户部的钱柜上乞惨卖笑,为水师讨要每一年的军饷,是个舌根泡过密油的废物,一无是处,等回京我再收拾他;”

“盛潜,艨艟总将,敢杀敢拼,惟命是从,是康兆朴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手腕狠,心也黑,成日里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主子,杀人越货的买卖没少干;”

“林戚杉,楼船总兵长,是个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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