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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第六一二章 三千尘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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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咱们这位小殿下不计后果,突然给我杀了个回马枪。”

一夜云雨,悲雪知秋。

在与人推杯碰盏的长夜之后,他竟史无前例地出尔反尔,将原本的布战全盘推翻。无奈,在这场冲闯天门的死局中,殿下永远是他掌心那颗变数最大的“活棋”。然而,短暂的快活永久藏在心海深处,即便翻然起浪,也要做到不为人知。

似乎并不担心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族中长老诟病他将布战当儿戏,二爷索性抄起此前排布好的舆图,随手丢进了一边的炭盆,任那张反复被他标绘的图纸生生烧成火烬,他却丝毫不见惋惜,反倒神色释然,“虽然殿下此番回程后果不计,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不能为了那康兆朴的一次试火,就让韩世伯这么多年攒下的火毒一朝东流,我是舍不得。况且王命难违,殿下有令,这二炸楼船的火兵,我军一卒别出。为臣者,总得听命不是?”

韩通目露难色,“靳王让咱们一卒不出,那怎么让康兆朴确信为了炸毁他那些宝贝疙瘩,咱们会不惜一切背水一战,若不能信以为真,他更不可能移船了!”

“眼下不是来了一位能助咱们抄近路的救兵么。”二爷点着金羽信中用“四方灯”的密语隐藏的人名,语意不详,“若得此人从内襄助,便无须等他康兆朴试火了——速帮我再送一封密信去垩阳渡,用冯家最快的信道。”

“是!”冯氏信道的长老立马从他手里接过密信,转身安排信使去了。

见韩通仍满脸忧色,二爷笑着说,“您尽管骂我,临战变阵是兵家大忌。”

“不……”韩通忙道,“您布战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此番得您回军助战,已是我十八骑亡军显灵,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黄土埋了半截身的人,被您送去西沙的那些孩子才是我们的心病,如今这块心病既除,哪怕赴汤蹈火,您一句话!”

“韩世伯,”二爷看向他,顿了一下,“我回军,不为助战,是归家。”

随即扶稳他微微发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您放心,即便不祭出族军全部火兵,我也会叫他康兆朴这口夹生的糙米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季孙之忧,祸起萧墙,谁让他好用友军呢。”

话音一落,又一信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报——栎京湾那边闹起来了!”

一听敌军终于有了动静,韩通立刻转身,“谁和谁闹起来了?!”

信兵道,“说是水师的楼船总将林戚杉和派去护助他们的中京大营弩军总兵杠上了,原因是从其中一艘楼船底下搜出了一批没有报备垩阳官渡的火器。”

旁边一位长老大为不解,“垩阳官渡自来受中京大营辖管,他们和东运水师不是一条绳上的人么?别说从楼船上搜出没报备的火器了,就算所有楼船上装载的火器都没上报,中京大营派去的弩军不也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高凡身为太子门客,手握皇邸这两大军司,手心手背的两块肉,怎么还能因为多出的一碗‘火糠’起了哄?”

另一位年轻些的族将紧接着他的话说,“还有前日,咱们埋火栎京湾那次,分明那中京大营弩军根本就不想沾楼船的骚,非但不帮他们灭火,反而看戏似的连营门都不出,咱们抓姜茺时,弩军大营就在不远,他们却连管都不管,任由那姜茺落到了咱们手里,回过头来倒是和林戚杉杠起来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可不就是没事找事么。”二爷浅浅一笑,将那封密信上圈出的人名轻轻一弹,朗声对众人道,“诸位叔伯,栎京湾的水戏这就起幕了,侄儿便以狼烟作酒,请诸位瞧一出好戏。”

—— “天星既明,晴硝为号,点信火吧。”

夤夜,四方灯腾空,八方鉴令。

十里亭方、鹿雪晴沙、川渝剑门关、岭南琴水、以及被中京大营严管的垩阳官渡,同一时间接到了人疆马道腾空的信火。然而看进不明灯信的人眼中,还以为是哪家富户为迎新岁早燃的焰火,或者当成天野尽处一闪而过的帚星。

中京郡,栎京湾。

深夜,水师楼船的总将林戚杉正头顶冒火,根本未曾注意窗外天南一闪而过的那几蔟“流星”。

船舱内噤若寒蝉,一众小船兵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点响动被他们喜怒无常的楼船老大丢进栎京湾喂鱼。

林戚杉的面前摆了一桌鱼鲜,手边斟满了一杯扶桑酒,他动都未动。一个船兵急慌慌地跑进船舱,在他耳边战战兢兢地说了几句话,林戚杉脸色一变,抬手“哐”的一下,将一桌酒菜掀翻,连同那壶价抵千金的贡酒也一同炸开满船酿香。

“他妈的!还要再查一次?!”林戚杉火冒三丈,“闻同这个死虾皮,仗着自己统管中京大营弩军,一次又一次在我水师面前攒官威,哪个借他的狗胆!”

身后久站的一名心腹捡起滚撞到墙根的银壶,来到林戚杉身边,将银壶放在案上,面容冷峻,低声提醒他道,“将军,您请息怒,这贡酒是不能洒的。”

林戚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愤犯了大忌,低头看了一眼那支银壶,怒音暂缓,“想这贡酒,还是当初杜奂那厮从垩阳渡的酒窖下头给本将军掏上来的,为了求我给他家在南海朱礁港的捕鱼船放行。一共就送来这么两坛,一坛孝敬了吏部尚书计廷章,另一坛本想送给康兆朴作年贺,奈何老康胆子小,说什么也不敢接,我便自己留了。”说着拿起银壶,就着壶嘴往舌尖擞出了最后两滴,陶醉地品咂着,“不愧是妙廊丹曲扶桑酒,只这么一滴,就如同醉卧美人膝……啧。”

心腹却道,“可那杜奂如今已经被靳王送进光禄寺膻‘猪顶’去了,听说每日要膻够三百根三两七分重的‘猪顶’,错一分就抽他一顿鞭子,眼下过得还不如案上待宰的一头活猪,派人时刻盯着,还不准他寻死。将军,杜奂是在恒城自己绝的官路和命路,他这一枝折了,断根的酿缸里可牵扯了不少名字,您的名字怕是也撂在里头,所以这贡酒可一滴都不能洒,免得引火烧身。”

这心腹跟了林戚杉几年,是他最为倚仗的人。林戚杉能坐到水师楼船总将的位置,除了得此人从旁协助的功劳外,也的确有那么点自知之明——他深悉自己脾性暴戾,被激怒后容易冲动不计后果,于是一手提拔了这么个冷静睿智的心腹到身边,能适时地在急火攻心时拉自己一把。

听心腹这么一说,林戚杉反倒安慰起他来,“别这么草木皆兵,我的名字在不在杜奂那口泡根的酿缸里头,还两说。”

心腹一听,显得颇为诧异,“难道将军在这上头盘剥过?”

林戚杉狡黠一笑,“这些年岭南王筑‘金丝带’,所有和这条水路有过瓜葛的朝臣都在他的手心里攥着,杜奂家的‘御膳船’就曾为岭南封府私运过‘鱼货’,是往靖天那座‘地炉’里去的。如今岭南王大势已去,他若想从靳王手里活命,就必须把手里攥着的这些个朝臣名姓倾囊相告。南朝封疆自来三王割据,谁知道哪一位能成事。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在杜奂赠酒之后,我便暗地里使了些门路,将他手里那份名单替了,顺便除掉了几条南海郡那边不识抬举的‘海鱼’。你看后来怎么样,果然那镇北王逆风崛起,岭南王却日薄西山。多亏了本将军未雨绸缪,如今他递到靳王手中的那张名单里,早就没有本将军的名字了。”

说到这,林戚杉显得颇为自鸣得意,晃了晃手里那支空银壶,无所谓地笑说,“几滴贡酒而已,洒就洒了,怕什么?”

那心腹听完后,非但没接话,反而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林戚杉回头看着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立马又要火起,“又吊着你那副死人脸!有话就说!”

那心腹也不多话,当即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纸,轻轻地搁在林戚杉面前,“将军请看,这三个人是否就是您方才说的——‘顺便除掉的那几条南海郡不识抬举的海鱼。’”

林戚杉低头一看,蓦地一怔,转头盯着他的心腹,“你查我,你他娘的查我!”随即怒涛贯顶,拔|出手边的海锚刀,“锵”的刀劈食案,架在了心腹的脖子上,将他逼至墙角——“说,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当年得了杜奂孝敬的贡酒后,林戚杉就答应了为杜家的渔船在南海禁区开捕鱼的后门,但要“开门”就必须过南海郡的朱礁港,只有让杜家的捕鱼船光明正大地烙上朱礁港罟鱼海司的印,在禁海捕鱼才算合规合矩。然而替人办事难免容易给自己招祸,林戚杉没想到,在打通朱礁港的官路上竟会遇到三个棘手的绊脚石——沙朗、金百注、和温棘。

沙朗是罟鱼海司的掌印官,金百注是渔船出海时在海栈上查印的印令,而那温棘则是沿海执港的巡弩队里一个小小的兵长——此三人撑着清傲的骨气,偏要学忠臣良将刚正不阿,竟然死活不愿接林戚杉反复递给他们的百金灰囊。

既然不愿随波逐流,索性去沙澄水透的深海里,做三条宁缺毋滥的死鱼。

于是,林戚杉暗中动作,将这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溺了海。

“这事是我派人暗中做的,你当时还没投奔我,怎会知道这三人的名字?”林戚杉字字紧逼。

“为了查闻同。”那心腹一副视死如归,临危时仍在示忠诚,“将军,您就不想知道此刻驻扎在对岸的中京大营弩军总兵闻同,缘何一次又一次地和您过不去,非要登上咱们的楼船,查清楚此番您带来的每一箱火器?”

此问一出,林戚杉霎时一顿。

心腹没有给他思考的时机,继续道,“温棘是中京洛港人,他祖父曾是当地县衙的一名录事,只因记对了一笔官盐的漏账,就被当地盐商串通官府降罪,身死狱中,家破人亡。温棘的母亲受其父牵累,被送进勾栏院,成为一名充窑的官妓。温氏也算幸运,一次迎客时巧遇了前往办案的情郎,与之私定终身。这情郎确也信守承诺,将她赎身后,安置在洛港外一处偏远的别院里。因温氏出身卑贱,不能入夫家族谱,生一子温棘,承母姓。温棘自小习弩,由他父亲亲授,虽是外室私生,却品性纯善,天赋极佳,在几个儿子里最得父亲宠爱。温棘及冠后,他父亲疏通门路,将他远调至南海郡的朱礁港短训,打算支边苦训个两三年,再托关系调回中京大营弩兵队,授任麾下——将军,您现下应该能确定,那闻同和被您暗害溺海的温棘,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

林戚杉傻眼了,自己不知在哪年信手捏死的一只撑钳挡路的“乌蟹”,竟然是数年后接任中京大营弩军总将的私生子!

手一抖,林戚杉手里的海锚刀摔砸在地上。

“闻同为子寻仇多年未果,因为您当年做得太干净了。”那心腹抹了一把侧颈上被刀刃卡出的血,丝毫不在乎,“将军,那闻同如今与咱们处处作对,怕是已经从别的地方得知您就是杀他幼子的凶手——他是冲着和您的私怨来的。”

林戚杉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瘫坐在光凳上。

难怪自从楼船泊停栎京湾,这些中京大营的弩兵名义上说是护船,然而到了地方非但不帮扶,反而以“治管辖安”为由,无数次登船查验火器,甚至连前夜楼船遭袭、姜茺在弩兵营门前被活捉,他们都不闻不问——原来那闻总兵是伺机来寻仇的……

“闻同是怎么知道的……”林戚杉显然尚未从惊骇中缓过神。

“那就不清楚了。”心腹躬身从地上捡起海锚刀,在林戚杉跟前单膝跪地,双手捧刀敬上,“将军,您深知属下,在您面前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说。属下不贪功、不居功,但也不想这唾手可得的功劳让旁人抢去,所以在察觉闻同反复寻隙后,没有经过您的同意,私查了他,虽说僭越,却也是为了您好。这些年属下追随您,只想助您坐稳东运水师第一把交椅,把您这些年好不容易累积的家产原封不动地带回东海。您坐稳了,属下跪着才能稳。”

林戚杉低头看着他,片晌后发出刺耳的讥笑,一边嫌他话音逆耳,一边又觉得他所言不虚,实在是对这位数年来追随自己的智囊既爱又恨,不禁慨叹道,“不愧是伺破天机的石家人——东海慧生,石鳞。”

“属下在。”

林戚杉狡黠长叹,“这些年,石先生很不甘吧。”

“活年不妒罪生,来都来了,总得将这一辈子过完。”

石鳞于纹火中抬头,犹似冷蜡削塑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睛竟有赤脉贯瞳,漾着深海碎波,看似安忍好杀,难辨忠恶。

林戚杉有些诧异,“本将军一直好奇,石家是东海外的占星世家,您这样的人物,为何远渡东洋,心甘情愿地拜任在本将军麾下,当一只不问名姓的走卒。”

“因为您有钱呐。”石鳞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对林戚杉坦诚布公,“早年家父因病猝死,石家家道中落,东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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