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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第六三二章 三千尘甲(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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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林戚杉便往她指的方向跑,没腰的河水冰冷刺骨,他不管不顾,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乳石生成的刺,上岸后满脚血秽,彻底沦作狼狈奔命的泥蟾,瘸着腿淌过河床,拼命地跑向那艘装满自家宝贝的林氏商船。

林戚虹跟着他爬上甲板,紧随他挤进最底下的船舱,望着如山般堆积起的木箱,林戚杉大笑起来,“有了那些宝贝,谁敢不收咱们!?”

林戚虹慢吞吞地逼近,“若他们就是不要这些宝贝呢?又当怎么办?”

“不要?呵,这天底下就没有万贯财富摆在眼前,还拒绝的人!”林戚杉拧头盯着林戚虹,阴沈低笑,“若他们真不要这些宝贝,哥哥还有你呢。”

林戚虹背上那根撑身的脊骨像是一瞬间折断了,全凭一口气吊着,她嘴唇翕颤,每一个字都像是鬼腹低语,“若他们不要这些宝贝,我们又当怎么办?”

她只当没听见哥哥方才的话,似自欺欺人,又似确认,魔怔地再问一遍。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林戚杉暴怒大吼,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他却拼命压制着脾气,迫切又似谄媚地央求着,“哥哥还有你啊,我的好妹妹,你生的这么漂亮,大饲山的那帮海贼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你再帮哥哥一次……最后一次……”

林戚虹肩膀一颓,长舒一口气,释然一笑。

“最后一次吗,哥。”

“最后一次,我保证!”林戚杉举起三根指头,拼了命地发毒誓。

太轻易了,没人敢将死不足惜挂在嘴边,可他林戚杉自来不信命,张口就来。

林戚虹像是彻底麻木了,指着他身后那口红木箱,静静地说,“好啊哥,那你去验一下咱家宝贝的账目,就在那口红箱子里,统好了数,咱就走。”

林戚杉应和着,转头就去开那个精致显眼的红木箱,打开后,却发现箱底摆的不是什么账本,而是一块血迹斑斑的红盖头,看上去年份久远,布糟的都快烂了,林戚杉刚要折身去问,一转头,骤然对上一双血红的眸子,近在咫尺,下一刻,一把磨利的匕首毫无犹豫地捅进了他的喉眼——“噗呲!”

猝不及防。

林戚虹被喷了一脸血,竟是她毕生淋过的,最烫的一次汤泉。

林戚杉双眼凸起,捂住自己的脖子趔趄着乱撞,双手扒拉着,想将那个汩汩冒血的洞堵上,他情急抓起箱子里那块红盖头,按紧喉咙,却无论如何堵不住,只能伸出手,拼命想抓林戚虹求救,奈何被锁魂的鬼差坠着,不准他近那一步。

后退时撞翻了山高的宝箱,一个纯金雕铸的海船从高处砸下来,正好砸在他肚子上,船帆戳穿了小腹,肠血流出来时他狠狠踹了几下腿,不甘不愿地瞪直眼,终如愿以偿,死在了自家的金山下头,拿去阴曹地府贿赂鬼差,说不定能浑脱个其貌不扬的畜生道。

林戚虹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死透的哥哥,神情槁漠。

林戚杉断气好一会儿后,她才上前,将哥哥脖子上那块红布小心摘下,坐到他身边,开始认真地擦拭他身上的血,她嘴角那抹似是而非的媚笑再次缓缓溢出,边打理遗容,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起来。

“哥,你还记得吗?这是十一年前第一艘花船上的那块红盖头,那艘船只运了一个女孩,我。”

“那时是新岁,你分明告诉我正月十五京师有最好看的花灯会,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元宵节前把我送进京。我还道你疼我,用那么漂亮的一艘花船亲自送我去……可没想到,那都是骗我的。”

林戚虹像是一个在跟哥哥闹脾气的小女孩,赌气道,“我根本就没看见什么花灯会,船一进九山七桥,我就被直接送进了刚刚挂灯的‘灯笼苑’,姜龙溪那个畜生的床上,这张红盖头就是那一晚留下的。而你,就在门外听着,一宿……”

林戚虹脸色平静,手指却哆嗦着,不留神下手重了,把刚刚擦净的血洞又压挤出了些许血泡。

“四更时,门开了……自此,你高登楼舢,成了一呼百应的大将军,而我,摇身一变林家总舵首,筑销金窟、运盖头船,成了人人口中赃贱不耻的孵鸟鸨,换回这一座座金山银山……咱俩也算是,各尝所愿了吧。”

林戚虹擦去满手鲜血,释怀似的,断续发出尖刺的讽笑,她笑自己滑稽。

她便是过往十数年间那一千多艘“盖头船”上近万名少男少女的行首,是那本“盖头册”扉页的第一张小像,是被她自己的亲哥哥亲自捧上榜去的。

十三年风霜如刻,蜡封的黄纸一直被她卷藏在青帆镯里,早就皱了、脏了,跟她本人一样。自第一艘花船启运,每一个被送上船的“红盖头”都会有一张自己的小像,攒集成册,足有一扎那么厚。

起初,林戚虹还曾为经手过的苦命人于心不忍,慢慢地她麻木了,饥惨无援,只得将那颗善心完整吞下去果腹。她开始逢迎媚笑,与哥哥狼狈为奸,从被迫,到亲手将那些“红盖头”送上船,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叫中漠然转身。

她生来便是一捧见不得光阴长短的死灰,磕磕碰碰地苟活至今,没力气,更没道理,再去帮旁人死灰复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不怪你、不恨你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故技重施,把我再一次送到海寇手里?我给过你机会的,我明明给过的……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杀谁?”舷窗外,二爷一直盯着林戚虹的背影。

“一个侍婢。”薛敬在他身后道。

“侍婢?什么来头?”

“是林戚虹从第二艘花船上救下来的一个女孩,当时年龄很小,十四岁,染了时瘟,不能同船进京,林家人原想将她烧死,侥幸被林戚虹救了下来,养在身边,后来成了她的贴身侍婢。林戚虹对那个女孩很好,从没将她当成下人对待,她们同吃同住,相互倚伴。林戚虹起锚出海,那女孩就在岸上等她归航,林戚虹后来帮林家筑销金窟,那女孩得她允准,把经她手每一个孩子的容貌一一画下来,攒成一本‘盖头册’,在这次水师西征前,交还给了林戚虹。”

二爷微微一惊,那本“盖头册”原是那个女孩画的。

“但这事是她们背着林戚杉做的。”薛敬沉了声,有些压抑,“林戚虹料定这次水师西征多半自己有去无回,于是便将那女孩事先送走,不想在逃亡的路上被林戚杉的人发现了,那女孩还是被杀了,转天尸体被送回林戚虹房中,她醒来后就发现身边躺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人已经硬了。死了一个侍婢,林戚杉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警告妹妹,那女孩知道他们的花船,绝不能活着赎身。”

“那林戚虹怎么说?”

“林戚虹表现的一切如旧,将那女孩安葬之后,便随林戚杉一同启航了。”

二爷叹了口气,只觉悲哀。

那女孩在天真烂漫的年岁被送上花船,像极了当年被亲哥哥诱骗上船的林戚虹,救下她,权当是救下那个懵懂受迫的自己,所以这些年林戚虹宠着她,就像宠她自己一样。那女孩更是她在十三年前为果腹吞下的一颗善心,后来续了她的命,还将她最美的年华绘作小像,藏进了青帆镯,将那些少男少女封扎成册,作为物证保留。虽然渺茫,却还是祈愿有朝一日被人发现,还他们以公道。

“那女孩叫什么?”

“不知道真实的名姓,林戚虹给她取名‘海香’。”

这时,林戚虹的声音从窗子里传出,“靳王殿下,我哥的尸身就留给你们处置了,那本‘盖头册’我提前放进了这艘船舵舱内最下面一层的柜格里,小像都是海香画的,另附这些年盖头船的航运图,在尾页,是我画的;”

“林家其余那些人已被我召集到了八音峡的假金山上,他们中有些是我哥的人,将宝贝散埋在竭海若河各处,昨夜前我并不知道具体藏匿的位置,好在得您允准,假意释放了他们,在海寇与盛潜的心腹军激战时,我用我哥的海铃火将他们召集,那时他们刚刚得知我哥重掌楼船军,自然而然便相信那令是我哥让下的,于是就将散藏各处的宝贝集中运到了八音峡。您带人去缴吧,可不少钱呢。”

“至于我……”林戚虹顿了一下,温柔地笑了,手腕上缠着一缕少女的柔发,“有没有痛快一点的死法?给我留个全尸。她还在下头等着我呢,我不想叫她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薛敬看了二爷一眼,他没说话。

谢冲走过来,低声说,“册子是全的,已经找到了。”

薛敬又看了看林戚虹的背影,应声道,“就照她说的办吧。”

“知道了。”

岩洞外,夜色幽沉,蜉蝣海的水鳞闪荡着,好似一只巨鲲正潜水浮游。

不一会儿,谢冲走出来,对两人道,“服毒,很痛快,她的尸体怎么处置?”

“逐舟远洋,望她梦里寻香吧……”二爷道。

谢冲无声点头,带人去办。

两人来到蜉蝣海边,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林戚杉最终死在亲妹妹手里,像极了当年枕生峡“桥天六十四窟”里,执火合镇一窟的“双螟”,虽然他自那场浩劫中安然苟活,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手足相残的命运。

这时,一名金云使将那本检查好的“盖头册”递给薛敬,薛敬将袖中那张扉页夹进册中,完整的一本递过去,二爷抬手附在册上,神色凝滞。

“怎么了?”

“有个疑惑,是突然想到的。”

薛敬摆了摆手,示意那金云使退下,“你说。”

二爷皱起眉,“你不觉得此战无论是从布局、落子、还是歼敌,每起一手,连着下一步,太过严丝合缝了。”

薛敬笑着调侃,“怎么严丝合缝还不好?虽然往日赢战大多费尽心思,可此番也并非无险,你不是还一人独征万舟了么?”

二爷此刻没心情回应他的调侃,转身倚回水边的石头上。

晴月下的蜉蝣海款荡起片片鲛鳞,星雪漫耀,将他的脸色衬得惨白。

“我总觉得,或许还有什么是被我们遗漏了……”

他阖目仔细去想,妄图撕开那一层层雾纱,再一探究竟,奈何数日劳顿,方才见林戚杉咽下最后一口气,好似也同时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抬身时两眼一黑,一股气逆从胃里猛翻上来,他呛了一下,弓腰攥紧心腹,哆嗦着哼了一声。

“怎么了?!”薛敬眼疾手快,在他跌下去前一把将他捞起,用力往怀里带,可他人脱了力,不断往下坠,几乎要折在薛敬的手臂上,“腹痛了是不是?是不是!”

气逆犹如针刺,扎进软喉里,疼得二爷说不出话,他急促地喘着,心思还闲不住,“还、还没想到……”

“想不到就别想了!”薛敬气得吼他。

刚好这时谢冲走过来,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累着了。”薛敬勾住二爷的腿弯,双臂使力,打横将他抱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岩石上,转问谢冲,“你身上还有紫雀丹吗?!”

“不、不用——”二爷拒绝吃药,勉力抓着他的手,“……那玩意犯困。”

“困了就睡觉,吃个药还挑三拣四吗?”

薛敬接过谢冲递来的药丸,又解下腰间的水壶,不由分说就将药给二爷灌了下去,焐热的手心贴在他心腹间,忙着给他顺气。

谢冲瞧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愁道,“他这样子怕是乘不得漏风的船,我去找辆马车来,这边离南岭郡府近,去那休息一晚。”

“不行。”二爷攥着薛敬的襟扣,强撑着抬身,提醒谢冲,“三哥,那孔蔺申尚没定罪,金云使无接御令,最好不要现身南岭郡府,明着对他们施压。”

“可是——”

“我去吧。”膏肓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二将军说得对,谢总使身份敏|感,此番西行,太子只令你们金云使押送岭南王平安回京,在此耽搁数日已是误了行程,再要明着施压南岭郡府,留人话柄,日后怕是要引火烧身。”

薛敬见谢冲并不领情,反而意图婉拒,忙换了个说法,“这样,你带人乘我们来时的船回云渊水廊,去跟俞老爷子讨一个治气逆的方子,天明前送过来。”

谢冲顿觉这样的安排最是妥善,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耽搁行程、无令施压,都不足以令谢冲忌惮,可一说到请药救人,他立马前往,所以薛敬以讨药为由,让他赶在族军北上之前,能与长辈们见上一面,既不失礼敬,还能圆他多年来的心愿。

“还是殿下会劝人……”二爷虚弱一笑。

“别说话了,”薛敬剑眉冷蹙,双臂一用力,将他从石头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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