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往林中风小的地方走,“以后打了霜的果子不许再吃,谁来讨好都不成。”
二爷软在他怀里,直犯困,没什么力气,也就没了脾气。
只有落病的时候,他听骂。
于是捡着机会,殿下对他好一顿数落,一直骂到马车来。上了车后,他不骂了,又开始懊悔自责,说这一趟是自己犯糊涂,就不该让他来,愣是把紫雀丹的催困的劲儿快说散了。
二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车窗外正好掠过一片红杉林,竟是秃的,偶有百年老树倒在地上,被雪衣一盖,白茫茫一片。
“这片林子怎么了?”
“伐了。”
“伐作什么?”
“水笼。”
二爷枕在他身上,听出了异样,回过头,“什么水笼?”
薛敬一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南岭郡府的那个地下水笼便是昨日关押林氏一族的地方,详细讲完后,二爷顿感奇怪,指着刚刚掠过的那片断木林,“郡府建造水笼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你瞧那一片,分明是近年来新伐的,都没来得及运走。我朝刑令明文规定,不准平人私伐林山,这么大规模的持续伐木,到底经了谁的手?”
“这……”薛敬并没留心此事,只得伏在他耳边,“一会儿我问问看。”
“还有那本……”
“你要不要先歇一会儿?”薛敬的手伸进他阖紧的衣襟,指腹贴着寝衣,留在胃脘处悠悠打转,逐渐施力,缓缓按揉,二爷发出一声颤哼,软绵绵地挤出一口气,疼痛的脏腑好似受了制,不敢无休无止地折磨他。终于,胃里那一点气逆一点点融化,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人指腹的温热烫化的……
二爷攥着他的手,指骨痉挛抻缩,舒服又难受,“药劲儿上来了……”
“那就睡一会儿。”
“嗯……”
随即他将身体转到一侧,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将薛敬的腿当成枕头,终于睡着了。薛敬却不准他孤零零地蜷在一边,执意将他捞起来,搂进怀里抱着,像幼年重伤时他那样搂着自己一样。可这个姿势维持得久了,不敢松也不敢紧,逐渐手臂酸胀,好在这一路到郡府路途不远,没到丑时就驶进了府门。
孔蔺申的耳朵比耗子好使,一听见动静,立马亲自来迎,随即张罗出最北边的一间暖厢,备好了茶水和宵食。
薛敬将昏睡的人放在榻上,回头看了眼窗外,没再犹豫,抽|出那张“考纸”,执火点烛。今夜胆大,哄着这人吞下比平日多一倍的药量,正好把该望的诊一次望了,可他坐塌边,执火的手臂像是僵住了,紧张地手心溢汗。
“只是瞧一瞧,又不做什么……”
殿下反复游说自己,化身一只偷腥的巧猫,刚要动手宽衣,烛火被吹进窗缝的细风无端蛰了一下,簌簌直窜,他快速去拢,纸片却飘落了,手忙脚乱地去捡时又不慎撞到矮案,烛台晃荡几下,一头栽在地上,丁丁咣咣一阵响——
“你冒冒失失的……在做什么?”
薛敬正忙着去扶摔灭的蜡烛,听到话音,人一僵。
二爷显然已被他吵醒了,顺手从床边捡起那张纸,借着月色看了一遍。
薛敬的眼神始终没敢瞧他,二爷掸了一下那张“考纸”,无奈问,“就这事?”
“……”见行迹败露,殿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俞爷爷说,你不允他瞧,便教我与你欢好时望上一眼,可昨日晨起我们已经……哎,早知我就该忍着点的,你鲜少一日里允我奉两次香,若要硬来,被踹下床也是活该。”
二爷淡淡问,“怎的不与我明说?”
“俞爷爷说,你反复叮嘱他,痼疾这事须得瞒着我,若我是从他那得知的,便是毁了老人家的信誉。”薛敬为难道,“你也知道,他们那些有本事的大医家,最重面子了,我这才刚刚在他老人家眼里讨着点喜,这点小事若再办不好,我这名声毁了倒不打紧,可你……他们会不会觉得,你给烈家添了个废物?”
“贫嘴。”
“那我说点不贫的!”薛敬忙走到塌边,在他跟前蹲下,仰起头,“你这身体若再不用药,怕是神仙难解。你跟俞爷爷说‘举目三年无瑞雪’,可你不是分明与我说,想要瑞雪兆丰年么?若这病拖下去,真的只剩三年,那先前‘余生’的那些承诺,你要与谁兑现?是不是骗我的……”
二爷无声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何时交差?”
“今日晨起。”
“掌灯。”
薛敬想都没想,转身擦亮火折,将摔灭的烛灯重新点燃,搁回二爷手边。
二爷盯着那盏火烛,轻声道,“不够亮。”
“什么?”薛敬一懵。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干脆利落地解开了阖领的襟扣,一路向下,“一蕊烛豆,望不净周身病盏,若要看得清楚些,再多借些火烛来。”
软衣微敞,火晕印满心膛。
也捎带着,狠狠地烫在了殿下快要灼干的眸海里。
二将军与此人自来坦荡,从不掩掩藏藏,正如他叩马山关一般磊落。
随即抬指,捏起薛敬的下巴,提醒他道,“舞弊这种事,我只干这一次,别误了晨时交考,考官要骂的。”
薛敬喘息一重,骤然起身将他扑回软榻上,人快被他燥疯了……
贴着他唇齿间最炽烈的呼吸,殿下额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拼命忍耐着,欲|火却从背脊一路燎上眉梢,“能不能、能不能先亲一下,再入考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