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都渐渐暗黄,跪拜的乞丐处才来了一个神秘的人。
文玉雁付了一块银子,得到掌柜的允许在摊子坐了一天。
宜州本来就很贫瘠,施舍的路人也寥寥无几。大街小巷处的乞丐大概只是为了搜集消息,把他们虐待至残是幕后人操纵的手段。
这座城里到处都是眼线。
她看着茶,余光却在留意着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穿着普通,跟来来往往的百姓没有差别。
可文玉雁很敏锐的注意到乞丐在发抖,在她靠近的时候,这个女人也许就是乞丐的上级。
女人丢了一枚铜板,笑着说了几句话,和施舍的其它好心人如出一辙,理了下衣摆向西走去。
文玉雁敲敲桌面,叫醒装瞎的云锦舟,起身凑近他耳边:
“人来了。”
女人越走越远,文玉雁顾不了那么多,拉起云锦舟的手就跟上她的脚步。
云锦舟有些错愕,白布下的双眸流露出难以置信,迅速起身乖巧地跟在人身后。
借着行人的遮蔽,两方人一前一后的行动。
越走人越多了,她在往闹市去吗?
拐过几条路,目标转身进了一家繁华的铺子,周围熙熙攘攘,酒气和脂粉气夹杂着。
文玉雁没有多想,转身就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男人拦了下来。
男人笑得如花似玉:“这位娘子,我们这里只收女客,您身后的这位公子可以去别处看看哦。”
什么地方只收女客?文玉雁打量了一下里面穿着暴露的伎子,默默退出去看了一下招牌。
鲜艳的红绸在高处挽成一个花,金碧辉煌的招牌上题着几个字:含春楼。
花楼,文玉雁对于花楼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岁时,他们不让小孩进。
她指了指云锦舟:“呃…这是我姐姐。”
在外行走多年,闻着脂粉气他都能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云锦舟已经红了脸,直起腰杆让自己尽量像个女人。
男人还是一脸怀疑。
云锦舟往前挺了挺脊背:“我很强壮的,我有胸,我真是个女人。”
他还是不信,文玉雁索性塞了一锭银子,轻声说:“哥哥通融一下。”
男人喜笑颜开接了过去,欢迎二位女客入内。
刚进门就有人扭着腰缠了过来,是个清俊的小少年,几乎不着寸缕就披着一层红纱。
他叼着酒杯,殷红的嘴唇在杯沿上蹭了蹭,咬着把杯子塞进文玉雁手里,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朝她倒去。
没拿稳的酒杯瞬间打翻,清亮的液体洒了两人一身。文玉雁穿得多倒没什么,小少年肩上的红纱被打湿,薄薄的一层布料粘在皮肤上,内里若隐若现。
酒液汇聚在锁骨处的凹陷内,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洒在了文玉雁手背上,让她感觉黏黏糊糊。
文玉雁目光在楼内搜寻着女人的踪迹,冷不丁被冰了一下,才惊得回了神。
伎子见对方不为所动,咬咬牙就要使出其它本事。花楼里的人贯会察言观色,看门口爹爹笑出皱纹的脸就知道来人家底丰厚,挤过一群哥哥弟弟才凑到最前面,他们现在还在旁边盯着呢。
女人的身影找不到了,文玉雁决定先粉饰太平,慢慢搜寻。
她的视线移到少年□□的下身,顿时脸色涨红,流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那…开、开间房吧。”
手还被握着,身后也传来男子的笑声。文玉雁扭头果然看到了同样生无可恋的云锦舟。
男伎们虽然觉得这个客人有点像男的,却仍然秉持着尽心尽力的精神凑了过去,想试着讨点赏钱。
文玉雁赶紧把他拉过来:“那个…我姐姐她,喜欢女的。”
这句话如惊雷乍起,男伎们的眼神霎时古怪起来,文玉雁想钻到地缝里去。
“我们一间房吧。”
这句话有点古怪,文玉雁不懂得。哥哥弟弟们却顿时朝小少年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怜悯他抢了半天,接到的客人还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爱带姐妹一起玩男人。
小少年脸色也有点苍白,但是无力反抗,吞了口口水就带着两人上楼。
文玉雁拉着云锦舟上了楼,一路上不断搜寻着女人的身影。
伎子走在前面去开一间房的门,云锦舟突然挤了上来,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文玉雁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很滚烫。她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见到这幅淫/乱的场景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男伎请两人进去,她们停在一处贵君卧前,触及处全是调情用的东西,空气中还燃着香,让人浑身燥热。
少年羞红了脸:“二位…一起吗?”
文玉雁:“什么意思?一起干什么。”
少年指了指远处的榻,文玉雁惊得连连后退,踩到了云锦舟的脚,他发出一声闷哼。
她一个正人君子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呼吸了半天才平复住心跳,松开了紧握的手去找男伎套话。
云锦舟布条下的紫眸暗了暗,默默向后退了退。
文玉雁不知道鼓起了多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我先。”
两人一起坐到了榻上,少年一上来就要脱掉唯一的布料,被文玉雁一手按住。
文玉雁:“…小心着凉。”
肩膀上的纱已经滑落,伸出的手直接按住了他的皮肤,皮肤光滑,摸起来很舒服,文玉雁像被烫到一样赶紧送了手。
她的手很热,虎口有茧,这样的人应该常年习武,精力比较旺盛,少年还以为是在调情,直接倒在了文玉雁的怀里,仰头看着她的下巴:
“娘子,虜的舌头很灵活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文玉雁赶紧把人扶起来,顿时觉得花楼里的人比刺客还难对付。
两人相对坐着,少年一副羞愧不已的神情。
女人都吃这套,喜欢没有经验的男人,把他调教成自己的口味,这是爹爹特意叮嘱过的。
文玉雁动了动嘴唇,是要下手了吗?他的心中莫名涌出兴奋。
文玉雁:“这位…公子,今年多大了。”
伎子含羞带怯:“刚满十五。”
文玉雁不知道怎么才能拉近关系套话,开始寻找话题:“读过书吗?”
这是什么意思,读过书还在这里卖色?伎子想起爹爹的话,说权贵们招伎都喜欢找那种有文化的伎子,好显出她们的品味来,顿时对文玉雁的评价更上一层楼。
此人定是隐藏的权贵。
他缓缓启唇,尽量显出自己身上的可怜感:“虜爱好诗文,然家道中落,被母亲卖到这里来给妹弟筹钱读书,只愿意寻一知己娘子,也不算白来人间一趟。”
男伎的家世都是通用的,要显得自己清白且无辜,才能卖个好价钱。
文玉雁的眼神有些动容,伎子已经跃跃欲试要拿下她了。
在旁边听着的云锦舟再也忍无可忍,气愤地起身就要打破这旖旎的氛围。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却忘了自己还蒙着眼,一脚踢到了榻脚,痛得跌在了地上。
少年这才品出几分不对劲来,这长得像男人的所谓客人原来真是个男人。他从小就混迹风月,早就是情事上的人精,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二人什么关系。心里也送了一口气,今夜不用同时伺候两个人。
文玉雁还没起身,伎子就下了榻主动去扶人,一身纱衣要掉不掉,动作间露出紧致的小腹和修长的双腿,她急忙移开视线。
少年扶起倒地的云锦舟,手臂的皮肤划过他的手让对方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眼珠熟练地流出挂在睫毛上我见犹怜:
“哥哥心太急了,都怪我跟娘子聊了太久,沉醉在娘子一身的风骨里忘了哥哥,可是再怎样也不能伤害自己呀,娘子也会心疼的。”
云锦舟感觉到了他裸/露的身体,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用力地甩开对方的手。
他是习武之人,这一下子没收着力气,把小少年结结实实扔在了地上。
这下衣裳褪得更多了,男伎忍受着袭来的疼痛心生怨毒,对上文玉雁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神情:“哥哥要打就打了,不要再冲娘子发火,一切都是虜的过错,痴心妄想贪恋娘子这顶好的人,就算哥哥立刻杀了虜家,虜也不会后悔认识娘子如此光风霁月的人。”
文玉雁再也听不下去了,下了榻就把人扶了起来,尽量避免着身体接触,对方却有意无意地用胸口蹭她。
云锦舟看得不真切,只听到几声男子似有似无地轻哼,恨不得当下就扯下布条看两人究竟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都因忮忌而扭曲:“你难道看不出他在装吗”
文玉雁捏了捏眉头,她当然看得出来这点小心思。本来就在和人套近乎,云锦舟非要冲过来,把这里搅成了一滩浑水。
烦躁涌上心头,她对男伎抬手挥了挥:“先出去吧。”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能顺利攀上高枝,如今自然不甘心:“娘子可是慊弃虜的样貌了?虜家尚且年轻,不知哪里不如一个年老色衰的男人了。”
这话又往云锦舟心口插了一刀。
两个男人斗来斗去,把正事都忘了,云锦舟也不怕突然有人闯进来把两人都刺死?
文玉雁扔给他一锭银子,少年顿时欢天喜地地摸了泪出去了,走时还不忘把门贴心地关上。
云锦舟扯掉了布条,半跪着爬上了榻,眼里蓄满了泪,仰头直直盯着文玉雁。
他露出几分可怜来:“我今岁才二十又五,不算太老的。”
文玉雁才懒得在乎,他七十五也不关自己的事。
云锦舟闻到了刚才伎子的脂粉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下一刻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他蹭了蹭文玉雁的手心:“那个狗爹养的只是为了钱,外面的男人都是这么坏,我对你才是一片真心。”
绝口不提文玉雁差点被他杀了的往事。
她淡淡地抽出了手:“你装得不像。”
太生硬了,没有从小就伺候人的那股子讨好劲。
云锦舟泄了气,整个人直接趴过来:“那你喜欢他那样的吗,叫你什么?娘子,娘子,娘子。”
他叫得一声比一声动人,差点就要把文玉雁带回被一群男人围着的尴尬境地,她忍无可忍:“闭嘴。”
云锦舟:“我要是不闭呢?娘子娘子娘子,喜欢吗?”
文玉雁抽出剑:“那我当下就杀了你。”
云锦舟一点都不躲,就怕把自己的脖子贴上剑锋了:“你杀呀你杀呀,我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嘴上这么勇敢,身体却在发抖。文玉雁当然知道他怕死,眼下就是笃定自己手里握着沈翊的证据,不会轻易死掉。
心里怕得不行,嘴上装什么装。
文玉雁:“你疯了?我们是来追人的,你真是疯了,去跟一个低贱的伎子争吵,要不我去寻了花楼爹爹,让你也留下接客,紫瞳罕见,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云锦舟自动忽略了嘲讽的话:“你也觉得我好看?”
够了,文玉雁再也无话可说。
她扯起布条恶狠狠地给他带上,对着云锦舟享受的神情扇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自己待着,你搅黄了我的事,我单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