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夏提着袋子下楼，楼下灰色的奥迪A6早停在固定位置上。

方听夏不自觉吸了口气，这阵子他和莫泽谦不愉快的事太多了，不知道方璟不陪着莫泽谦去，莫泽谦会不会失望，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僵。

但已经答应了方璟，他也想和莫泽谦做最后的告别。

拉开车门，方听夏坐进副驾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莫泽谦，“我哥被家人里带去另外一场宴会实在过不来，他要我对你说一声‘抱歉’，还有这个我哥送给你的礼物，我哥让我给你说一声‘恭喜’。”

莫泽谦接过袋子放在后座，瞧了眼方听夏，“不想跟我一起去？”

方听夏微顿，他这才把注意力落在莫泽谦身上。

坐在驾驶室的人今天又是一身商务装，白色小高领毛衣，浅灰色外套，深色西装裤，很普通的装扮，放在莫泽谦身上莫名显得贵气。

方听夏还注意到他左手边折叠好的围巾，褐黑色格子围巾，方璟送的那条，略看了一眼，回答：“我更想躺在床上睡觉。”

莫泽谦笑了下，“那还真难为你陪我出来。”

庆功宴订在□□的一家清吧，受邀来的都是些高材生和几个教授，他们都不喜欢闹哄哄的场所。

下了车，莫泽谦围上围巾，方听夏没有围巾只能把拉链拉到最高小跑地跟上莫泽谦的步伐。

方听夏快步走着不远不近地看着比他高出许多莫泽谦的背影。

认识面前这个人半年了，从前因为方璟的关系受到他的特别关照，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他还会那么有耐心带自己去过生日去游乐场吗？大概不会吧。

停车场距离清吧需要走一场段路，晚上冷风也大，吹的方听夏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吹得方听夏胡思乱想，还得努力追上莫泽谦。

莫泽谦走了会儿停下瞥着身后的方听夏，“你不喜欢戴围巾？”

方听夏下意识停步，仰头问：“什么？”

莫泽谦垂眸瞧他，不知是周边太黑还是莫泽谦的眼睛太黑，看不太真切莫泽谦此刻的神态。

“我送你水晶球你不喜欢，手套嫌麻烦，羽绒服不愿意穿，围巾也不要？宁愿冻死也不愿带？”

方听夏后知后觉才听懂，原来莫泽谦还送了围巾，他反问：“你为什么要送？”

莫泽谦顿了下回答：“回礼。”

在游乐场时方听夏送给莫泽谦自己画的星空图，莫泽谦给予的回礼。

方听夏没什么好失望的点头，继续问：“羽绒服也是回礼？”

莫泽谦不再看他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慢了半拍，“你又生病方璟会很麻烦。”

“哦。”

这才正确。

方听夏捋顺了心中的疑惑，他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多想，遵守了不会再犯错的规定，只是还是有些失落，不多，一点点。

“为什么不要羽绒服？”

“我以为你要给我哥。”

莫泽谦不再说话。

两人又走了几步，面前的人忽然接下围巾不管方听夏的反抗，把方听夏整张脸都裹进围巾里。

方听夏挣脱不掉，被全是莫泽谦的气息笼罩，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傻愣愣的被带进了清吧。

到了包厢外，方听夏把围巾还给莫泽谦，莫泽谦推开包厢门，门内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

顾天流第一时间发现了莫泽谦，拿着话筒大喊：“莫泽谦，你丫来的太晚了！罚你喝酒！”

他这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莫泽谦，偶尔有一两双眼睛落在方听夏身上，不过很快移开。

莫泽谦简单介绍了方听夏，淡淡一笑接过顾天流的话，“路上堵车。”接着走过去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包厢内重新热闹，方听夏对包厢内的人不熟，包厢内的人对方听夏不感兴趣，他自觉地找了个角落落座，他吃着莫泽谦端给他的西瓜，看着一群人抢话筒。

“那小孩谁啊？里头还穿着校服。”

“方璟弟弟，泽谦刚才不是说了吗？”

“哦，就那个苏叶阿姨很讨厌的经常惹事的小儿子？”

“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是要选个继承人出来？”

“还用说，那肯定是方璟啊，方璟温柔大方成绩优异，我还听说方璟很善待他弟弟，但他弟弟成日冷着脸不待见方璟。”

“啧，怪不得我妈说无论怎么样都要把小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养，外人养的谁知道养出什么性子来。”

“快别说了。”

包厢内的人大部分是有家室背景成绩出色的高材生，高材生的鄙视链大约是看不起成绩低下品性不太好的差生。

方听夏刚回方家的名声的确不太好，苏叶从未管过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加上方璟有意维持，偏见逐渐扎根在外人的心中。

莫泽谦一进包厢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很快被一群人包围住，身旁的不是漂亮的女生就是和他气质相配的男性，方听夏吃着东西默默看着。

他待的逐渐无聊，也和其他人没有共同语言。

过一会儿，顾天流坐在方听夏身边，“弟弟，你是方璟的弟弟吧？”

方听夏点头。

“方璟来不了派你来？”

方听夏又点头。

“那我们老莫怕是要失望了。”

方听夏把西瓜放回盘子上看着顾天流。

顾天流笑得很痞气，“你哥和老莫关系不错，这儿的人也都认识你哥，我看老莫这么照顾你大概也是因为你哥。”

方听夏轻“嗯”一声，不懂这人为什么要说这些。

“哦，我忘了介绍，我是莫泽谦的死党，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的那种，我叫顾天流。”

“你好，我是方听夏。”

顾天流不去和其他人K歌似乎专爱找方听夏说话，说着莫泽谦和方璟之间的过往，说方璟帮了莫泽谦不少忙，说每次方璟有困难莫泽谦都会第一时间出手帮助。

“他们两人挺配的，莫泽谦家里母亲是教授，父亲是国际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和你哥的家庭算是门当户对。”

方听夏察觉出什么，脸逐渐冷下去，“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

顾天流笑得越发灿烂，“我只是想说我的，弟弟负责听就是了。有些人呢总以为自己能够代替一些人，可另外一些人太善良，导致处处受欺负，但是总有另一批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

方璟年纪轻轻就能开画展，未来就算不做艺术家接受你们家的企业也会是难以企及的存在，比起有些人还是差了许多，即便有些人的脸上写满了欲/望，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总人有替他收拾某些人。”

方听夏把盘子放回桌面上，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手，对于顾天流的挑衅丝毫不生气，脸上挂着一抹淡笑，“所以呢？”

“哦没什么，我随便说说。”顾天流紧盯着方听夏不想错过方听夏脸上任何一丝恼怒的神态，可惜方听夏不为所动。

“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是羡慕我哥？”

“我——”

方听夏打断顾天流故意曲解他的话，“你羡慕就让你父母替你办一场比方璟更加盛大的画展，你羡慕方璟就让你的父母也把你捧上总裁的位置。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是欺负我身边没有我哥，看我年纪小故意挖苦我？”

“这位哥哥，我会告状的，我会把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告诉我哥，告诉泽谦哥。”

顾天流脸色微微难看。

方听夏继续输出着，“这位哥哥，我读书不多，现在只是个高三生不像你是大学即将毕业的高材生，但你这样子不像是个高材生应有的姿态啊，你把你无能的怨气撒在弱小的我身上，更显得你很懦弱。”

方听夏扔了纸巾站起身，嘲弄地看着顾天流笑着，“哥哥，你就是个loser，我好同情你。”

他甩开身后的人，推开阳台门吹风，他来之前怎么也想不到方璟的爱慕者会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个叫顾天流的人大概和方璟关系很好，看出点什么。

吹着冷风，方听夏消散了些闷气，但到底他来时的心情还是被顾天流给玷污了。

重重吐出郁气，方听夏望着包厢内和人谈笑说话的莫泽谦，其实顾天流某些话说的挺在理。

高门配高门已经是某种固定生态，他在方家只是个边缘人物，注定会永远离开方家得不到方家一点支持。

莫泽谦的出身比方璟还要高贵，方听夏和莫泽谦要是真在一起了，必定会艰难险阻。

再相爱的人都会因为各种琐事分开心生怨怼，幸好他和莫泽谦不相爱。

方听夏在阳台上待了许久，不知何时阳台门被推开。

莫泽谦像是找了很久才找到方听夏，他皱着眉瞧着方听夏，“是不是顾天流跟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让他给你道歉，你——”

方听夏几步上前拥住了莫泽谦，阳台的灯光突兀地亮着，照在了莫泽谦的脸颊上，忽明忽暗，煞是好看。

“莫泽谦，祝你前程似锦。”方听夏笑着祝贺他，一秒后松开莫泽谦转身离去，“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不用送了。”

他一步步地往前走，离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