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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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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爸爸手里拿的是什么呀?”成予姗叫道,“我看见刚才谢奶奶拿来的。”

4岁的成予嗣也跟着叫了起来:“是巧克力!妈妈我要吃巧克力!”

说着,两个孩子跳过黄若愚刨出来的一小堆土奔向了站在前院的成实,而黄若愚却还在缓缓的抡着铁锹,下唇微突吹开了挡住了眼睛的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她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每一个姿态向成实挑衅:她对她丈夫唯一的要求只是把篮球架给孩子们搭好,而不是一天到晚蒙头睡大觉!

“爸爸,盒子里的东西洒出来了。”成予姗一边打量那个塑料盒,一边提醒成实。

“我知道。你能别叫唤吗?”说着成实将脸转向了后院的黄若愚,却并没有直视她而是像在打量手中的塑料盒,“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你拿着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我他妈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像是碗糕还是碗什么。”

“碗糕?点心吗?”

“不是,好像是什么花,不是粉的就是白的,我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呵,”黄若愚冷笑了一声,却也放下了手中的铁锹,朝成实走来,“那位老阿姨刚才和你怎么讲的?”

成实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极力的想着刚才谢一玲那一张一合的大红嘴唇,终于回忆起了一些什么:“哦,对,这好像叫碗莲,要不就是盆莲,特好养,她说是你管她要的。”

孩子们充满期待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成实,一会儿看看黄若愚。没一会儿功夫,成予姗就显出了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焦虑的神情。

黄若愚把手伸进背带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晃悠着身子反问成实道:“胡讲八讲,我管她要这东西做什么?既然是花,你问清楚到底该怎么养了没有?讲讲嘛好养……”

成实顺手把塑料盒扔到了地上,然后大声的的对黄若愚说:“你能不能别攻击性老这么强啊?我一早起来连早饭都没得吃,咖啡也没得喝,而且……”

“好吧,”黄若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养?下次嘛见到那位老阿姨的时候我讲什么?”

“你他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终于,成实还是控制不住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她,以后少他妈的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爸爸,别骂妈妈!”成予姗摇动着成实的手臂,并且大哭了起来。

“我没骂你妈。”成实尽量控制住语气,就好像自己真的没有生气一样。

成予姗安静了下,一抽一抽的哽咽着,然后把大拇指放进了嘴里吮吸起来,看上去迷茫无助。而成予嗣则紧抓住裤子,向后退了两步,满脸的紧张与不安。

黄若愚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拨弄了一下前额已经被太阳晒干了的头发,说道:“好吧,那你把它扔储藏室里吧,眼不见为净。我去做午饭,差不多该吃饭了。”

成实从地上捡起那个塑料盒,遵照黄若愚的指示把那个盒子狠狠的扔到了储藏室的地上,然后他又踢了它一脚,把它踢到角落里去,不过这么一踢也把他自己穿着拖鞋的脚趾给踢疼了。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成实都在修筑他那条计划中的石头甬道,而没有去碰铁锹也没有去刨搭篮球架的地基。

为了修这条通道,成实换上了一条他大学时穿的旧T恤和旧工装裤,摆出了要大干一番的架势。

成实最初的打算是在院门和屋门之间铺一条日式鹅卵石的甬道,弯弯曲曲的不仅很有异域情调,也省得把院子里的土带到客厅去。最重要的是他大哥成果就把自家的庭院装修成了日式风格,黄若愚见了很喜欢。

上个月成实刚准备铺这条甬道的时候他觉得这活儿应该很容易干,三下五除二就能干完。但是在铺了两次、总共不到20厘米以后他就觉得这活不是人干的了——他甚至不能把地面铺成平的,更别说做出弯弯曲曲的弧度了。因此在成实看来,现在铺甬道这件事已经变成了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了,因为他不仅看不到工程的进展,也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他感到整个人精疲力竭、心烦气躁。在成实看来,这条甬道恐怕铺到夏天结束都不能完工,更别提什么搭篮球架了——活儿总得干完一件才能再干另一件吧?所以他决定在铺好甬道之前绝不碰篮球架。

不过尽管心不甘情不愿意,但捱过刚开始的那一会儿的烦闷和晕眩之后,成实开始喜欢上这种简单的肌肉运动以及因此而汗流浃背的感觉了,而且泥土的气息也深得他的心,总之这一切让他看起来很man,也很符合他对于幸福的想象:在一个和煦的春日,漂亮的乡间别墅里住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男主人帅气能干,女主人美丽温柔,还有一女一子组成一个好字!这日子比他那窝在老家当孤家寡人的大哥的日子还要好!

想到这些,成实不禁低下头打量起自己因为定期泡健身房撸铁而修长紧致的身体,此刻他感到了充实与满足,感到了无尽的喜悦,因为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养家糊口的男人,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男人!

“爸爸,我们帮你干吧?”成予姗问到。

两个孩子蹲在成实身边,看着他如何用铲子在地上挖出小坑,再把石头填进去,这让他们觉得很好玩儿。

“行。”成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过话刚说出口,成实马上后悔了。不过他依然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对成予姗说:“宝贝儿,你们离远点儿,你们老是把土踢到我刚挖出来的小坑里。”

说完,成实拿起长柄铁铲继续深挖刚才已经开好了的浅坑。他很享受每次挥出铁铲时发出的那种呼呼作响的富有节奏感的声音,还有那种手臂上的力量感。

“爸爸,”成予嗣问道,“为什么上铲子会着火啊?”

“那不是着火,那叫火星,因为它撞到了石头上面,钢铁撞击石头的时候,就会有火星。”

“那你为什么不把石头挖出来呢?”

“我就是要把石头挖出来。我再说一遍,你们俩离远点儿,不然会受伤的。”

那块石头终于离开了土坑。成实把它搬到了一边,然后跪下来用双手挪动土坑里的碎石头,直到整个土坑的深度和形状都符合他的要求为止。接着他把选中的鹅卵石放到里面并且固定好。这时一群小腻虫绕着他的脑袋飞舞起来,弄得他又痒又眼花缭乱,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妈妈,”听话的蹲到了稍远一些的成予姗问成实道,“为什么妈妈睡在沙发上啊?”

“我也不知道。”成实不耐烦的回答,“可能她就喜欢睡在那儿吧。现在我要去弄下一个坑了,你们俩待在这里不许动。”

成实一边继续铲着土,一边想着刚才成予姗的问题以及自己的回答,腹诽着黄若愚这辈子做任何事都又自私又任性,就像她那对儿“抓马”的父母一样,毫无责任心可言。她睡在客厅的沙发里不是找成实的麻烦,而是给自己难堪!

“爸爸,你又在挖石头吗?”蹲在姐姐前面的成予嗣问到。

“是的,现在你们再往后一点儿,我要把这块大的石头铺到里面去。”

成实跪在地上,把选出的鹅卵石慢慢的挪进已经挖好的坑里,但是这块石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放不稳,摇摇晃晃的,而且摆进坑里以后比成实计划的要高出挺大一截来。

“这块好高啊,爸爸。”

“我看得出来。”成实吃力的把石头重新撬出来,然后继续挖那个坑。这次他把铲子当成了铁锹用,使劲的刨起那个坑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离这么近!你看看,又把我刚挖出来的土踢到坑里了!”

“爸爸,我是在帮你呀。”成予姗听了成实的话以后显得又吃惊又委屈的辩解道。

成实意识到她可能马上又快哭了,于是立刻把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的说:“好吧,宝贝儿,你们去玩会儿别的吧,你去和弟弟玩会儿pad,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再叫你。”

两个孩子走了没一会儿就又回到了院子里,而且还是蹲在离成实不远的地方,小声的说着什么。

而此时,成实已经累得快要晕倒了,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这活儿,比撸铁可累多了。他跨立在小坑上,用起了上午黄若愚用过的那把铁锹。每一次铁锹撞击石头的声音,都会引得两个孩子一阵哈哈的大笑。

孩子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亮,跟成实手中的铁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扭曲了他眼中的现实。有那么一刻,当成实举起手中的铁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看到成予嗣的小脚正好伸了过来,虽然他及时把铁锹扔到了一边并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个幻觉,可他的火气还是一下子蹿了上来了——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可能发生的啊!

于是成实一把拽住了儿子的裤腰,把他拽到了身边,然后一边用手掌打他的屁股,一边咆哮:“说了给我滚到一边去,滚到一边去!就是不听话!”

直到两巴掌下去以后,成实才意识到自己下手似乎有点儿重、嗓门也有些大,可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成予嗣跳着扭着,用双手捂住后屁股,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他很想哭、很想尖叫,可是他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来。然后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张大嘴巴,使劲的喘着气,最终,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嚎叫。

成予姗在一旁看着弟弟无端挨了一顿打,圆睁着眼睛,很快她也像被打了一顿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接着,她用比成予嗣更尖利的声音哭叫了起来。

“我一遍一遍的告诉你们,让你们离远点儿,一遍一遍的!”成实胀红了脸,却拿出了当爹的必须拿出的派头教训着两个孩子,“你们自己说,我跟你们说了几遍了?我告诉过你们离得太近的话就会出问题,你们听没听见?现在,全他妈的给我滚蛋!”

其实不用成实吩咐两个孩子也会马上走开的。只见成予姗牵着成予嗣的手,两个人朝后院慢慢的走去,边走边哭,还不时的回头看看成实,眼里满是委屈和不解。

要不是成实强迫自己再次捡起铁锹,他或许会在下一秒就追上姐弟俩去道歉,甚至他会跟着他们俩一起大哭一场。

不过成实还是很有毅力的忍住了。于是他只好一边继续挖着土坑,一边为自己辩解:“妈的,我和他们说了至少三遍离远点儿!”

接着,他说服了自己,并且宽容的原谅了被自己已经篡改过的事实:“是因为小嗣已经把脚伸过来了,如果我不及时收手,他说不定连脚都没了……”

当成实拾起头的时候,他看见黄若愚已经从客厅门口走了出来。她站在那里,而两个孩子马上奔向了她,把脸埋进了她的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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