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的最后一个音符还在空气中震颤，夏尹桐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血珠从开裂的指甲边缘渗出，在象牙白的琴键上留下暗红的印记。林清屿站在逆光处，速滑鞋的轮子碾过地上散落的琴弦，发出细碎的金属呻吟。

"你的手。"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带着速滑赛后特有的疲惫感。

夏尹桐蜷起手指，伤口蹭到琴键边缘，疼得轻轻"嘶"了一声。林清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从速滑服口袋里掏出个迷你急救包——那是大刘特制的，外壳上还滑稽地贴着"辣椒味创可贴"的标签。

"别动。"

林清屿单膝跪在琴凳旁，镊子夹着酒精棉球的动作比她拿速滑刀时轻柔十倍。消毒水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夏尹桐能看清她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你昨晚没睡。"这不是疑问句。夏尹桐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比平时训练过度时还要深。

林清屿的指尖正捏着创可贴边缘，闻言顿了顿。医务室常用的那种，印着卡通兔子——和她们孔明灯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监控室轮值。"她简短地回答，却没说为什么校保安会允许学生通宵留守。创可贴贴上伤口的瞬间，夏尹桐感觉到她的拇指在自己掌心短暂地停留了半秒，温度比酒精还要灼热。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小雨撞开门时，辫子都跑散了，手里攥着个还在滴水的文件夹。"校长办公室的碎纸机！"她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今早销毁了——"

话卡在喉咙里。三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被雨水泡糊的墨迹间，"S-17运输许可"几个字依然刺目，批准日期赫然是校庆当天。

林清屿的速滑鞋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声响。她抓起文件夹，紫外线笔从袖口滑出，光照下浮现出更多被隐藏的条款——"特殊监护权移交""境外医疗实验""样本回收程序"。每个词都像钢琴低音区的重击，震得人胸腔发闷。

"样本。"程小雨的嗓音变了调，"他们管活人叫样本？"

窗外，暴雨初歇的校园弥漫着泥土腥气。夏尹桐看见苏晓晓在操场边调试无人机，大刘的东北骂街声隐约传来："这破信号——哎我天线呢？"

钢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林清屿突然转身，速滑鞋在地板上碾出半个圆弧。她抓起夏尹桐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速滑服，心跳的震动清晰可感。

"78。"她说。

夏尹桐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们小时候在观察室玩的游戏，互相数对方的心跳。她的指尖下意识蜷缩，却触到某个坚硬的突起。林清屿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植入式心电监测器的疤痕，此刻正闪着微弱的蓝光。

"阻断剂失效了。"她的呼吸喷在夏尹桐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气息，"从我们重逢那天开始。"

程小雨突然倒吸一口气。她手里的紫外线笔照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血管中流动的荧光蓝比昨天又亮了几分，像两条逐渐靠近的星河。

无人机的嗡鸣由远及近。大刘的脸挤在窗口，鼻尖压得扁平："老大！车队进校门了！"

林清屿的手瞬间收紧。夏尹桐感到腕骨传来轻微疼痛，却奇异地让人安心。钢琴的残音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奔驰车的关门声，以及——

"钢琴课时间到，同学们。"

教导主任的秃头出现在门口，反光的额头上还粘着昨天未清理的荧光粉。他的假笑在看到文件夹时僵住了，右手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

林清屿的速滑刀已经抵在他第三颗纽扣上。金属碰撞声中，夏尹桐突然按下琴键——

那是段全新的旋律，将程雪素描背面的摩斯密码、无菌舱视频里的电子音、甚至两人重叠的心跳声全部编织在一起。琴声通过改装过的音响系统传遍全校，每个音符都像一记重锤。

教导主任的西装口袋里，对讲机突然传出德语咆哮："停止运输！媒体已经——"

林清屿笑了。那是夏尹桐从未见过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眉骨上的疤痕都舒展开来。她松开握着夏尹桐的手，转而拽住教导主任的领带，将人拉近到能闻见对方胃里威士忌味的距离。

"告诉林先生，"她一字一顿，"他的'样本'要开演唱会了。"

窗外，第一架无人机撞破了校长办公室的玻璃。投影光束穿透雨后的薄雾，将程雪的最后一幅画投在教学楼外墙上——七个孩子手拉着手，中央的虚影终于清晰，是戴着兔耳发箍的小林清屿，正对镜头比着幼稚的剪刀手。

夏尹桐的钢琴声越来越急。林清屿踩着节奏滑向门口，速滑鞋的荧光轮在木地板上画出燃烧的轨迹。转身的瞬间，她将某个金属物件抛向钢琴——

那枚从档案室找回的儿童指环，此刻正正好好套在夏尹桐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