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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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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是天生的王者,他们没有需要竭力对抗的天敌,以俯瞰之姿掌控整个世界,但他们也是最微弱的蜉蝣,任何天灾人祸都能将其轻易摧毁。

世界创作者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随即创造了共生体系,与生命体共生后的这一类人拥有常人没有的特异能力,被其称为「共生者」。

而游离于世的共生者们,会被一部分国家召集、征收,成立一个特殊组织,成为国家的刀枪剑戟、人形武器。

而华夏也成立了大大小小的相关部门,因其成员无法拥有公布于世的身份,只有一个戏谑之称。

——特级公民。”

京以珠阅读着新签作者发来的小说简介,超能力这类设定在网文里屡见不鲜,不过她感觉对方似乎是想创作一个被冠以“共生者”名称的新型流派,多少还是有些新奇的。

她对这段话反复看了两遍,最后在电脑上输入一句话:需要改一下国家名字,写得太现实了容易被锁。

点击发送,京以珠揉了揉自己因长时间久坐而导致酸痛的肩膀,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查阅其他作者的新文。

查违禁词汇,看邮箱消息对某些作品进行锁文操作,看申签信息,同作者商议剧情的下一步发展等等等等。

这是她每天都在反复进行的事情。

起初做这样的工作时,京以珠还很兴奋。这可以同作者交流,观看还没发布到公共平台的最先更新,编辑这一身份给了她一种人上人的错觉。

可如此反复循环,被要求以一个标准去衡量作品的时候,京以珠所兴奋的“人上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麻木的打工仔。

初入社会的她除去了获得一份工作的欢喜和跃跃欲试,再青春活跃的人都会被这样枯燥乏味的事情折磨到双目无神。

她感觉身上的怨气可以了结十个邪剑仙。

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她听见左前方的办公区聚集着三两位同事,键盘被胡乱敲击地七零八碎,说话声却很有规律。

京以珠本想继续专心地处理工作,耳畔突然传来一句声量很大的惊呼:“私了了?”

她无知无觉地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耳朵靠近那方。

同事们的八卦仍在继续,两方之间隔着一面略高的工作面板,双方都看不清对方,只有传达在空气里的言语在连接。

“她会同意私了?”同事A道,“她当初闹得整个公司沸沸扬扬的,要是选择私了,她绝对不能在这儿混了吧?”

“人家一口价,八万呢。”同事B带着嬉笑的声音说:“摸摸腿就这么大一笔钱,还算划算,不是吗?”

京以珠彻底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

经由这三两句话,她确定了他们在聊什么事。两周前,运营区的一个女性哭哭啼啼地跑出她上司的办公室,直奔了警察局,而就在当天晚上,她便在公司大群里揭发了她那位上司借着职务之便对她实施X骚扰一事。

京以珠见那一长条消息在群里暴露了仅仅两分钟,便彻底消失不见。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怕消息只昙花一现,这等劲爆的消息仍然以光速传遍公司上下。

整个公司议论纷纷,而其中一位当事人还能堂而皇之地前来打卡上班,那个女人却短暂匿迹了。

再次听见这件事的相关信息,便是被骚扰的一方貌似打算私了。

京以珠罕见地从办公椅上起身,主动靠近同事们。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加入一场闲聊,紧张到说话都磕绊:“呃、所以,所以她会接受私了吗?”

唠嗑的几位同事见这个高度社恐的人破天荒地主动搭话,神色各异,最后还是同事A先接住了京以珠的问题:“据说她不打算接受,但说实在的,最后结果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同事B说:“如果是我就接受了,摸一下腿就八万呢…可惜我是男的。”

其他人哄笑一片。

“可、可是,职场X骚扰对她来说,是很恐怖的事吧…”京以珠怯怯地说。

对面的几个同事瞥了她一眼,随后同事B撇着嘴,话语间轻微不屑:“要我说,人有骨气是好,但为了骨气放弃钞票,不就傻了吧唧的?”

“嗨呀,人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同事C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内涵谁,笑道:“像我们这些苦逼打工仔哪还有骨气啊哈哈哈~”

京以珠听见他们在笑,显然也听懂了同事C的意有所指,僵硬着动作灰溜溜返回工位。

电脑显示屏下方的时间跳到一个数字上,身旁的座椅被拉开,方才的同事C坐下去。

她从电脑前抬起头,视线在同在加班的同事们脸上逡巡,发现她们都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事不关己地笑话了几句后就再无声息了。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那灯光好像太白了,办公室里的气味在她身上流窜,京以珠在那一瞬间想,她得走。

不然她就要被同化掉。

同化成她最讨厌的一类人。

一向寡言、懦弱的她在这个加班的寻常夜晚,打开了word文档,敲了一份辞职信,拿起包起身走到打印机前,打印。

有同事见她今天走得这么早,忍不住问:“今天走这么早啊?”

“嗯。”京以珠说:“我去辞职。”

“啊?”“神马?”

“嗯,待不下去了。”京以珠轻轻抿唇,言简意赅地抛下这句话。

她这样说时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关注,所以有些尴尬,尽量保持脸上的冷静。

可她天生生得一副精明相,眼型狭长,不笑的时候自带一种不屑、鄙夷的buff,平平无奇的回答落在同事眼里,就是活脱脱的“就这个破地儿,老子呆不了。”

她没管她们的惊疑,屏住一口气,走到人事部寻常一般递交了那份辞呈。

直到京以珠的身影没太可能重返,办公室里才响起议论声:“她真的好拽。”

“人家开雷克萨斯,当然不介意辞职,那是我们才在意的事儿好吧!”

“拽个屁啊,不就会投胎么。”

“所以说投胎也是门技术啊,我也不想加班呜呜…”

京以珠对此一概不知,她只从人事通知了解明天还得再来一趟,去跟其他员工对交一下工作。

开着车在马路上慢慢蹭着,路口有个红绿灯,被飙着脏话插了两次队。京以珠无能狂怒,拍了一下方向盘又不小心碰到鸣笛,短促的鸣笛声在安静等待绿灯的车群里很突兀,旁边车辆的驾驶者扭头看过来,正好与京以珠对上眼。

京以珠:“……”

对方车主:“……看什么看啊,开雷克萨斯了不起啊?老子又没惹你!”

“……”京以珠苍白地解释:“没有…”

回应她的是对方暴躁地升起车窗。

京以珠无奈叹气,开着车磨蹭半天终于回了家。“王姨,嗯下班了。”

住家阿姨上前接过她的包,看着她换下鞋子后才问:“晚上想吃点什么?夫人他们已经吃过了。”

“随便弄点就好了。”

她往里走了两步,一个面容和蔼的妇人就迎了上来:“下班啦?饿了没呀?”

“…还好。”京以珠这样说着,“妈妈,我想去整容。”

“整容?怎么…”“怎么想整容呢,咱女儿这么漂亮,哪儿用得着整容!”

京母对京父的话理都不理,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我感觉我长这样,做事不太方便。”京以珠面露苦恼:“总有人觉得我很唬人。”

“唬人还不好啊,要是我,那得横着走才行诶!”京父朗声道:“你又不是没后台!”

“……”说得未免太理直气壮了吧。

“你爸说得对,让别人不敢欺负你才好呢,你这性子太让人着急了。”京母俨然一副恐龙家长的作态,京以珠尬笑地看着父母,也不奇怪她妈这样温婉的人能嫁给她爸了。

简直臭味相投。

京以珠想到这个词,觉得不太褒义,在心里呸了两声,继续尬笑。

坐到餐桌时,京父还在孜孜不倦地给京以珠洗脑,说长得唬人是很棒的事,别人欺负你只用瞪两眼就能解决……

京以珠觉得,自己甚至不用吹胡子瞪眼,别人就已经火冒三丈了。

“话说起来,你二表哥来了消息,说是考公又落线了。”京母给她剥了个橙子,橘皮受到挤压力道迸发出一股清冽的味道:“这都第二次了。”

京家靠拆迁户发家,而京父也有着经商头脑,顺应家业做起了房地产,事业现在正是如日中天,唯一不足的就是在G家没人,遇到点儿事还得卖脸送钱解决。

而到了京以珠这一代,京家就她这样一个独生女,继承家业也是一说,父母也舍不得让她受苦受累去准备公务员考试,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她两个表哥身上。

“这样啊,要不我去考考吧?”京以珠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迟疑不定地说:“我…我辞职了。”

“那不行,考公多累啊!”京母立即反驳道,末了才问:“辞职了?那挺好。”

“要我说你那工作早该辞了,成天加班,不是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有什么好加的真是…”京父心疼道:“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

别看京以珠有着万贯家财,她小时候可是穷养长大的。当时不知道京母从哪儿听来的谬论,说富养孩子反而会害了她,一寻思认识的世家孩子都一副眼比天高、纨绔子弟的样,立即拍板决定要穷养京以珠,而京父又是个十足的妻管严,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对这提议没有一点儿反对。

直到京以珠高考结束了,才知道自己家是个房地产大户。

不过没有事实依据的谬论就是谬论,京以珠倒是没长歪,就是穷养而来的敏感让她读书时受了气,结果就成了这懦弱胆小的样。

那时候她父母才后知后觉,可惜京以珠的性子像定型扎根了一般,如何用金钱捧都纠不回来了。

京以珠辞职一事,在父母欢欣鼓舞的赞成里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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