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医生身份加持的张怡废了好一番口舌才打消了京母的爱女心切,拒绝了留下用晚餐的建议,她走时还不忘特地嘱咐:“阿姨,您不用太过担心,想来只是普通的发烧,捂着睡一觉就好了,可能会出现梦魇,…没事的,不用管,让她自我消化一下,提升一下抵抗力也好。”
专业人士的嘱咐让京母深信不疑,忙点头道:“好的,以珠就是身体不太好。”
实际上京以珠的身体很健康,最多也就是缺乏运动了点。张怡几句交谈下也知晓了妇人那“恐龙家长”的属性,顺势点头后走人。
京以珠发热的时间很长,高烧持续了两天一夜,其间张怡又来了一回,装模作样地往她额头上垫了一块湿毛巾进行物理降温,很着急一样从司里叫来了一个疗愈师,带着相关证件一块儿来的——假造又不难。
这才暂时安抚好了京以珠的父母。
她不禁有些忧心忡忡。京以珠再这样烧下去,她可就哄不住她焦心的父母了。
京家夫妇听着女儿的昏睡中的胡言乱语,也是急得头脑发热,几次三番想送医院却又被张怡拦下。
“这样烧下去以珠真的不会被烧傻吗?”
京父眉头紧锁:“要是晚上还不退烧肯定还是得送医院。”
张怡在床前踱步,不时看向床上的“病患”,腹诽道:送医院也没用…普通仪器能查出来什么。
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京以珠在那儿,空气热烘烘的,她的脊背和发际都渗出了汗水,孤立无援的状况让她茫然无措。
寂静的地方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京以珠汗毛直竖,慌忙地张望着周围,那种阴冷的声音愈来愈近,直到在她脚边响起——
“什么…!呃啊啊啊!!”她毛骨悚然地尖叫着,脚踝突兀地传来真实的疼痛感。
是蛇!京以珠的右脚踝被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它在往自己的身体注射毒素。
要反抗…不然她会死的!
她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那被咬住的疼痛和被冰凉触感的绞缠太真实了!京以珠顾不上胸膛腾升的惊惶,一把拽住咬住她的一条蛇奋力甩开,蛇群随之而来,蜂拥而上。
黑曼巴蛇。
京以珠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毒素极其致命,而且还是这么多的黑曼巴…
她已经被咬了,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死…
她的人生只过了短短二十来年,如今却要死在这望不到头的蛇群里吗……
这个认知几乎让她自暴自弃,随即又陡生出一股子怒气,“妈的,老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没活够!”
反正已经被咬了,京以珠索性放弃没用的防守,攥住其中一条蛇的七寸泄愤似的朝蛇群摔打。
她的自暴自弃非常管用,几乎达到了一种无所谓受伤的程度,不要命地攻击让蛇群开始缓停攻击,露出一点面对强敌的畏缩。
反击时间很长。长到她的脚边已经堆积了一部分蛇类尸体,京以珠像是杀红了眼,感受到它们的畏惧,她甚至手撕了一条蛇的蛇皮以儆效尤。
京以珠的裤子和衣服都被咬破了洞,腿上、手臂甚至是脖子都布满了血淋淋的窟窿。
她没注意到毒素貌似对她没什么作用,俨然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可怖模样,面容肃穆,一字一句地喝道:“来啊…不是很厉害吗!”
不顾手上的咬伤,双手紧握着,目光审视着这片黑暗:“死东西…给老子滚过来!”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滞了好一会儿,又重新响起。京以珠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的胳膊酸得不行,抬都抬不起来了。
她听着那阵声音,绝望快彻底笼罩她时,却感觉它们不再进行攻击,只是游过来,攀附着她的躯体,表露出很亲昵的姿态。
是臣服的信号。
京以珠脱力地倒下,任由那群蛇爬到自己身上,亲热地蹭着她的脖颈。
眼皮沉重地盖上。
“退烧了。”张怡收回手,“应该马上就会醒。”
京母直接瘫倒在丈夫怀里,忍不住哭出声来,而京父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抱住自己的妻子说着:“没事了…没事的…”
张怡看着京以珠脸上的墨绿色蛇鳞慢慢消退,露出唇间的獠牙也开始缩短。在半个小时前的模样称得上吓人,那会儿的京以珠身上的皮肤全都化成了蛇皮,几乎看不出人样。
京家夫妇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谧幻旗帜可不是一般的好用。
她将手伸被子里,扯出藏在京以珠衣服里的旗帜揉成一团,“阿姨,叔叔,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回去工作呢。”
“谢谢你,孩子,有时间来叔叔这儿吃饭啊。”京父感激道。张怡前来照看了不少时间,肯定很耽误工作…
“好的叔叔,拜拜。”张怡功成身退,走出别墅时没忍住扶额叹气,“看来融合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出十分钟,京以珠就醒了。
房间里的灯大亮,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抬手观察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口,可别说伤口了,一点儿血都没有。
幻觉吗…?
“宝贝…感觉怎么样?你烧了两天啊!”
“身体有哪儿不舒服的没啊?想不想喝水?”京父这样说,水杯却已经递到了女儿的唇边。
京以珠有些懵,喝了一口水才道:“妈妈,可以把灯关掉一点吗?好刺眼。”
京母没有疑虑,想来也是,长时间避光,突然看见这么亮眼睛当然会不舒服。
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只留了一盏壁灯,房间里登时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模糊程度。
京以珠眨了眨眼睛,她清楚地看见父亲趁着黑暗,抬手擦着眼泪。
甚至于,父母的呼吸起伏都能感受到。
“我没事的。”京以珠苍白地安慰道。
京母又开始啜泣,京以珠无言难尽,只得转移话题:“我怎么回来的呀?”
“你朋友带你回来的,叫…张怡?”京父掩饰好自己的担忧:“还是个医生呢,多交朋友是好事…”
医生…京以珠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忍继续看父母的忧虑,说:“偶然结交的,爸爸妈妈,我想洗个澡。”
“可以吗?会不会晕啊?!”京母放心不下:“要不忍忍吧,多捂一会儿。”
“没事的,特别热呢。”京以珠没法继续忍耐自己一身臭汗,黏腻的感觉让她直犯恶心。
拗不过她,夫妻俩只好先下楼让王姨做点儿清淡饮食好让她吃一点。
京以珠没可能晕,甚至称得上神清气爽,完全不像发烧烧了两天一宿的可怜病患。
应该是共生体融合的缘故,京以珠的感官灵敏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隔着厚厚的墙壁,她都知道楼下的父母正在互相安慰,而王姨正在厨房忙活,锅碗瓢盆发出的碰撞声好似透进她的汗腺传达进思维里。
平常合适的水温变得很烫,京以珠想了想将水温调到最低,用温凉的水洗了个澡。
穿着单薄的睡衣下楼,京母见状,立刻说道:“衣服这么薄会不会冷呀!”
“不会的,还有点热呢。”京以珠说,坐到被拉来的凳子上:“对了爸爸,我们的那栋楼不是要被拆迁吗?”
“对啊,果然要拆掉,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京以珠茫然,她错过了什么?
“你不是回来的时候撞上蛇了吗?”京母好脾气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原来是怡姐编造的状况。
“只是意外嘛。”京以珠汗颜,“我觉得我和那栋楼还挺有缘的,怡姐也住那儿呢。”
“是吗?”京父说:“难怪,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个朋友呢。”
“对啊哈哈,爸爸,可以不要拆吗?”京以珠顺势说道:“拆了怡姐就没住处了…”
“多大点事,我记得三环有个公寓,可以让她住,再说了,郊外通勤时间又长。”
“……不行的!”京以珠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说:“怡姐的、的姥姥在那儿去世的…感情很深重呢…”
对不起了怡姐!希望你没有姥姥!
“她割舍不下…念旧…”京以珠干巴巴地说,见京父迟疑不定,她咽了一下口水:“爸爸好不好嘛!我就这一个朋友呢…”
京以珠自己也清楚家境不好,从小就比较懂事,不攀比不撒泼,撒娇更是难得一见。京母瞬间心酸,抬手推了丈夫一下:“不拆就不拆呗,不就一栋楼,就当给以珠寻开心啊。”
“那就不拆。”京父也心软,“多大点事嘛。”
“谢谢爸爸!”京以珠放心了,答应了封隐的事总算没有食言。
“你呀你,就一栋楼罢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京母宠溺地笑她。
京以珠摸摸鼻子,心道,那可是五千万!
这事儿算过了,京以珠暂时还没想好如何跟父母交代工作的事儿,又不能说实际情况,而且貌似还有危险…不太好交代…
吃了饭又躺回床上,看了一会儿共生者管理法,里面有许多专业生疏的词汇她都搞不懂,只能明天去请教怡姐了。
昏了两天时间,京以珠着实没什么睡意,拿起手机又开始翻看Broken ear。
全球性的交流网站名不虚传,Broken ear不仅可以通讯,还有论坛区,视频区。并且识别到京以珠是新用户,公号还私信了她一个熟悉共生者的科普视频。
京以珠戴着耳机认真学习。原来共生者不止有动物,还有植物。具有生命力的动植物就像聚灵一样,形成一个个游离的生命体,然后与人类进行共生。
而所谓共生,实际上就是在进行一场争夺战。
人类与生命体在融合时进行一场博弈,谁赢了,谁就占领这副身体。屏幕上突然放出的例案照片吓了京以珠一大跳,浑身长毛,面露獠牙,俨然失去了人性。
这就是争夺失败的下场。
这让她想起那个梦魇,不…那不是梦魇,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只不过,京以珠赢了。
她光是回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如果当时没有赢,黑曼巴蛇就会占领她的身体,利用她的身体攻击她的父母…
京以珠忍不住咒骂一声,平复好了心情才继续观看着。
“人类与生命体共生之后,会顺应生命体的各种特征形成「共生力」,共生力将由支配者的思维、意愿所行动。”
京以珠对陈静他们产生的异常恍然大悟。
共生力受意愿支使?她舔了舔唇,集中精力企图发动一下共生力,但她费了好大劲儿都没看见什么,“这什么情况?”
难道是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京以珠的脑子里不断冒出各种猜想,莫非是共生过程还没结束吗?
明天问问怡姐吧。她想着,然后又点击一下播放键,继续观看科普视频。
“共生者通常会被共生体趋变,例如您是一位海生动物共生者,喝的水自然不能为淡水,最少都要添加盐分。”
京以珠想了想,退出去用百度仔细查了一下黑曼巴蛇的资料,以避免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动物共生者会有例性期,也就是所属动物的发情期,发作时间一般固定,例性期到来时可以与您的恋人、夫、妻度过,如果您单身的话,需要到共生者有关机构设立的“静阁”中度过,并且注射离析液。”
静阁这个词京以珠听张怡说起过,好像在特殊事物处理司的…十楼还是十一楼来着?
京以珠抿唇,她得搞清楚这个…蛇类是有□□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