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两回的经验，京以珠握着证物抬脚跳进了梯井里，感受到身体穿透那层膜，她这回总算没有踉跄，顺利落地。
大概是共生体融合导致，这儿的气温对她很舒适，灯光也并不刺目，何况这儿这么多共生者，也难怪会设置成这样了。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针，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而司里已经有人在走动了，不过相较于正式工作时间而言少了许多。
京以珠不知道张怡有没有在上班，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工作事宜…正打算给张怡发条消息问问，Broken ear的界面突然跳出来一通陌生的电话提示。
她的通讯录里只有张怡，对方显然了解她的联系方式，难道是人事处的同事？可SEHD没有人事处啊！
持怀疑态度，京以珠还是将电话接通，听筒传来一道男声：“来十三楼。”
京以珠瞬间反应过来：“好的。”
她爬着楼梯，一边想着顶头上司找她是因为安排工作吗？一边又想着自己爬楼竟然一点儿不累，而且速度还提升了很多。
按记忆中找到那扇门，曲指敲响。
“进。”
她推门而入，封隐仍旧坐在办公桌后，不时翻阅一下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道：“鉴于你刚来，我先安排你在四楼法律科帮忙，顺便熟悉司里的事物，有异议吗？”
京以珠摇头。“没有…”
其实她挺想去低阶管理处的，能和张怡呆一块儿，问事儿比较方便。
但司长都安排好了，她也不敢驳回。
封隐嗯了一声，翻了一页文件。
京以珠猜测应该没什么事了，但上司不发话，她感到有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局促，杵在那儿酝酿一下，才说：“那我下去了…？”
封隐不上心地又嗯一声，在京以珠摸上门把手时，他似乎才想起，终于抬头：“对了，恭贺你融合顺利。”
“谢谢！”京以珠看了他一眼，视线相撞的瞬间又匆匆收回：“我我我走了！”
封隐盯着关上的门，将视线收回。
京以珠下到四楼的时候已经马上九点，她有些着急，四楼的门还挺多，一路数着资料存放室、会客厅、科长办公室，京以珠才终于找到了法律科的办公区。
那道门上挂着牌，上面写着：共生者法律科办公区。
京以珠抬手敲敲门，里边响起声儿：“自己进！”
她为自己打气，一把推开门，入眼的是堆成山的文件盒和A4纸，“…你们好，我是新入职的同事京以珠，请多关照！”
“操蛋，我就说这一条该改的！”
“跟司长说啊你！”
“能不能别吵吵了！烦不烦啊。”
“刀春寒来了没啊？妈的可真难找啊…”
理所当然被忽略掉的京以珠：“…你们真忙啊哈哈。”
最靠近门边的女人抬起头，沉默地看了京以珠两秒，然后又装没看见似的埋进电脑里。
“新人？”终于有人注意她，那男人欣喜若狂地将一份文件塞进京以珠手中：“去七楼执行部找刀春寒，把文件交给她顺便跟她说再不处理就去死吧。”
“啊？”京以珠震惊地眨眨眼睛。
那男人假笑一下：“去吧。”
对工作氛围感到恐慌之余，京以珠还挺开心自己刚来就有事儿干，连滚带爬地跑到七楼找人。
执行部就相当简洁了，除了一个休息室之外就是执行部办公区。京以珠没再敲门，推开门，执行部与法律科简直就是鲜明对比，一个被文件堆得看不到墙，一个空得全是墙——只有最基础的桌椅、移动白板和直饮机这些。
里面有四个人，京以珠还看见了那天说话很恶毒的长发男人。“你们好…我找一下呃刀春寒，在吗？”
谭深瞥了一眼，然后继续看文件。
“我在。”一个正在擦刀的女人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什么事？”
“法律科的文件。”京以珠走进去将文件递给对方，有些犹豫不决地道：“让我来找你的人说…你要是再不处理…”
“就去死对吧？”刀春寒脆生生地补充，笑道：“姚文能不能换个威胁方式啊，我都听腻了。”
“……”京以珠干笑：“…我会转告他的。”
重新回到法律科，并且一字不差地转达发言后的京以珠看着姚文气得跳脚：“你去跟她说，下回看见我就主动把脖子递过来！”
京以珠竟然真的有考虑再去一趟。
“你别跟我说你真的想再去一趟。”一个脑袋从文件堆里抬起来：“蠢货。”
多亏谭深的正面开大，京以珠居然能够好好消化这句骂，若在平时，她多少得内耗个三两天。
蠢货抿唇，对同事的嘲讽不可置否。
工作氛围不太好啊…很排外的感觉。
“去一趟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难道能忍受陈静啊！”姚文不屑：“窝里横！”
原来不仅排外…还排内啊…
京以珠恍惚，一个头发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开口平息战争：“闭嘴吧两个尸体。”
“共生者管理法看了没？”她显然具有话语权，制平了他们的口头纷争，扭头问京以珠。
京以珠反应过来：“看了一点。”
“那还不接着看！”女人白眼，朝一个文件堆得最多的桌子指了指：“你的位置，下班前我要抽查前三个大章的内容。”
强势的命令让京以珠开口的勇气都没有，老实地坐到角落里，顺便接过了空中扔过来的一本新的共生者管理法。
背书算得上京以珠最擅长的事，她在高考前用一天时间背下了一沓政治考题，最后考了九十六分，文科全红。
没人有空闲时间跟她搭话，京以珠中午去二楼吃了一碗面条，没碰见张怡。她有先见之明，没再穿白衬衫，而是穿了一件黑衬衫。
这好歹不再那么扎眼。
下班前一个小时，京以珠拿上那本共生者管理法主动找上那个头发成大波浪的女人，略显紧张道：“我我前五个大章都背下来了。”
“第二章第十六条。”
“共生者就业法：共生者不得参与普通人相关的运动赛事。”
“第四章第二条。”
“共生力使用法:隶属机关共生者私自使用共生力最高数值不可超过100波频。”
“第四章第一条。”
“共生者使用法：隶属机关共生者处于执行公务间，使用共生力不限制波频数值。”
“第五章第十七条。”
“自由共生者共生力使用法：非良性同行共生者、非骚乱、非通过共生者常驻地申请单的情况下，自由共生者使用共生力波频数值不可超过70波频。”
“第七章第三条。”
“呃…共生者入境法：一旦踏入华夏境内需通过普通海关检查，二十四小时之内通知报告共生者机关处，并滞留时间不得逾越入境期限。”
京以珠磕磕绊绊地说完，对方挑眉，说话不再那么严肃：“这不是背得挺好的。”
“保险起见…”京以珠面对夸奖有些不太好意思，板着脸道。女人对她的神色变化并不上心，站起身伸出手：“欢迎来到共生者法律科，我是副科长庄斐。”
“我我我是京以珠。”京以珠受宠若惊地回握。
庄斐点头，随即跟京以珠依次介绍科内成员：“那是姚文，那个女的是杨月，门口那个是叶瑾，数文件那个是付岩立……”
被点到名字的响应般举起手：“欢迎来到共生者法律科。”
“科长方越，今天不在。”庄斐说：“科里也就这么些人，以后慢慢了解…反正我知道你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
“不是司长让我来的吗？”京以珠有些不太理解庄斐的话：“应该以后都在这儿了。”
庄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用管。”
庄斐清楚京以珠拥有的共生体有多强悍，封隐是不可能把她放在法律科落灰的，了解司里情况之后大概会调到执行部…
可京小白不清楚，她惴惴不安地理解为庄斐在对她作试用期，面色严肃地点头：“我会好好努力的！”
庄斐好笑地点点头。
下班时京以珠终于看见了张怡，小跑过去跟她说话：“怡姐！司长让我去了法律科！”
“我知道。”张怡说：“几乎每个人刚进司里都去过法律科的。”
“这样啊…”京以珠乖巧地点点脑袋，突然凑过去跟张怡窃窃私语：“我感觉…就是她们好好严肃哦…”
“就是不太好相处？”张怡用慈爱的目光看她，安慰般拍拍她的肩：“司里都是这样，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啊？都这样吗！”社会经验不足的京以珠受到冲击：“不都是同事么…”
“你发烧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点事？”
京以珠说：“…我跟一群蛇打了一架。”
“嗯哼。”张怡一点儿都不惊讶：“你在司里看见的每个人都经历了这一遭的，你觉得能干过生命体顺利融合的人都是什么泛泛之辈吗？”
京以珠回想起自己杀蛇的感觉，那时的她仿佛激发了从小到大最猛烈的反抗，都有点…不像她自己了…
和她懦弱胆小的模样截然相反。
或者说，那才是藏在骨子里的，真正的她。
“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这么多动植物共生者，先不说与相生相克的天敌共处，司里一共七百多号人，要管控华夏三分之一，数额高达十几万的自由共生者，忙得要死了都，哪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啊。”
张怡摇头感慨：“还是太年轻啦。”
“怎么不多招些人呢？”
张怡想了一下：“因为司长太废物了。”
京以珠知道张怡在说笑，强硬忍了忍，努力让自己清楚自己还在试用期。
“哦对了，怡姐，你你有姥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