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请问是黄小姐吗？您的外卖到了。”

“我是，可我没点外卖。”宜贞疑惑道。

对方停了一下，“3287，是您的手机尾号吧？一瓶跌打损伤膏，地址是熙华酒店。”

“……是，我在二层露台，麻烦送上来吧，谢谢。”

说话接连被打断，张泽鑫的情绪落下来一点，暗自懊悔，明明决定要重塑自己在宜贞心里的印象，怎么又发火了？叹了口气，缓和道：“我先带你去医院吧。”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骑手满头汗地跑上来：“3287！”

宜贞立刻举起手：“这里！”

骑手送完药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张泽鑫看着包装袋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宜贞一直在这里，何旺看起来也没有那个眼力见儿，是谁叫的外卖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心里颇为不忿，梁伟杰当年就是这么挖墙角的？阴险狡诈。

张泽鑫继续道：“走吧。”

宜贞皱眉：“去哪？”

“送你去医院。”张泽鑫直接当这瓶药不存在。

宜贞知道他心里在跟阿杰较劲，只觉得男人真幼稚，“我只是崴了一下，休息一会就行，不用药也不用去医院。倒是我刚刚说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张泽鑫沉住气，坐下来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我们只是遇到一点小问题，等过段时间你想通了我们还能过下去，没到离婚的地步。”

还是那套说辞，宜贞无语。

“阿贞，”张泽鑫语重心长：“你不要被一些小男生的小把戏骗了。看着浪漫体贴，其实都是一时的，说不定哪天就变了。你也三十多了，你禁得起这样的变吗？你我认识二十年，除了我，你去哪再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张泽鑫认准自己的一套道理，宜贞心中无奈。她不是非得有一个男人的，她不排斥爱情也不害怕离开，她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可张泽鑫不认这样的道理，两人僵持不下。宜贞索性闭口不言，坐等程灵来接她。

过了一会程灵果然来了，扶着宜贞乘电梯下楼，扬长而去。

经过一番折腾，也没了下楼吃席的心情，张泽鑫在露台又独自坐了一会，宜贞的话让他莫名有些后怕。如果是暂时输给一个男人，他有信心赢回来，可如果她根本不需要男人……女人怎么会不需要男人呢？

谁来照顾她？谁来保护她？她还是太年轻。张泽鑫这么想着，给自己鼓了鼓劲，打算离开。刚走到楼梯拐角，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张泽鑫以为阿杰在等宜贞，讽刺道：“她早就走了。”

“我在等你。”阿杰走近几步，气势迫人。

体型上的差异让张泽鑫有点心虚，然而自己是他的老师，他能怎么样？张泽鑫又挺起胸膛。

“当初小雨根本没怀孕吧？”阿杰问道。

这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张泽鑫好歹是正经丈夫，他才不怕，“我们夫妻的事，轮不到你来关心。而且，”他警告：“小雨不是你叫的。”

阿杰无视了后一句，“饭店里那些话，也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

张泽鑫心中不快，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接下来的话能听懂就行了。”阿杰个子高，低头看着张泽鑫：“我敬重你是我的老师，但小雨的幸福更重要，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束缚，或伤害。”

张泽鑫目露鄙夷：“你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

“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她喜欢。”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时刻，程灵正开车载宜贞兜风。

“不是说舞团有事吗？”

“没有啦，是有人叫我来替你解围。”程灵打着方向盘瞄了她一眼，“我看他更想自己上，不过怕你为难所以才找了我吧。怪会体贴人的。老实说，当年我就看好他，这么多年了他心里还有你，你不考虑一下吗？”

“我还没离婚呢。”

程灵翻了个白眼，“老张头是不是想把你拖到老？然后你就不会走了？找那么多借口，爸爸病重，爸爸去世……是，家人离开很不幸，可人生总有难关，难道拖着你一辈子吗？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啊！”

见宜贞不开口，程灵顽劣地说：“干脆你交个男朋友，气一气他，说不定他一怒就离了。”

宜贞无奈：“怎么能拖别人下水呢？”

“我看他未必不愿意。”程灵无所谓道：“不过说真的，张泽鑫就是不离，你怎么办啊？真的不考虑请个律师走诉讼吗？”

宜贞沉默。

“你可别告诉我你怕打官司伤他颜面，都要离了还替对方考虑那么多？真想体面他就自己放手。”程灵自说自话。

“我在找律师了。”宜贞突然说道。

程灵一个急刹车，幸好前面是红灯。

宜贞吓了一跳：“你激动什么？”

“闷声干大事，厉害。”程灵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我们分居才三个月，也没有其他严重的情形。律师说第一次起诉法官大概率会判不离，还要再等半年第二次起诉才有可能成功。”宜贞冷静剖析。

“宽进严出啊。”程灵眯了眯眼，“如果起诉两次，算上诉讼的时间，一年？”

“一年是保守的。普通诉讼的期限是六个月，加上中间间隔的半年可能要一年半。”宜贞也有些无奈，“时间太久了，而且一旦诉讼，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可能就不想再和谈了。所以能协议解决的事，我就不想弄上法庭。”

“有道理。”程灵也冷静下来，没想到离个婚这么难。“那只能徐徐图之了，让他看到你的决心，明白自己彻底没戏。”

“我也这么想。”

“阿杰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呢？”程灵又问。

宜贞装傻，“什么怎么办？”

“你少来，我光听个电话都知道他有多在意你了，你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会看不出来吧？”东三环堵车，程灵呆着也是无聊，决定帮闺蜜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意，“不要思考直接回答我，你今天看到他第一反应是什么？高兴？失望？无感？”

“……高兴。”6月的阳光已经很强烈，透过车窗照在脸上，宜贞感觉自己的侧脸开始烧起来。

程灵乘胜追击：“那你想不想再见到他？”

“他只是回国参加师妹的婚礼，也许很快就回去了。”宜贞没直接回答。

程灵不放过她，“只说你想不想。”

“这个要随缘。”宜贞答非所问，不肯再好好配合。

程灵笑道：“要不要打个赌？只要你肯随缘，他一定会出现。”

车队重新启动。在堵车是家常便饭的北京，两个人也没了兜风的兴致，还是回了舞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程灵转过头来笑道：“我说什么？”

宜贞往前看去，阿杰在里面，“你怎么来了？”

阿杰一早就看到她，观察她走路没什么异样，知道大概扭得不严重，放下心来。微笑道：“不是说拜访老朋友吗？”

程灵打趣：“这个老朋友不会是我吧？”

“也为求职而来，当年程小姐说请我做兼职顾问，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程灵看了宜贞一眼，又望向阿杰：“这么说，你打算留在北京了？”

“是。”阿杰点点头。

“而且，还会经常来舞团？”程灵的话别有深意。

阿杰知道她打趣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要这里有需要。”

“梁博士有诚意，可惜来晚了一步。我们新合作的这家剧院是共用一个法务部的，所以就不需要外聘顾问啦。”程灵惋惜道：“不然我还挺想薅你羊毛的。”

提到过去，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笑。当年舞团支应地勉强，拿不出太多经费，程灵薅着阿杰这个学生做合同改合同解答咨询，省下不少律师费。

“也不白占你便宜，晚上大伙为你接风，你有没有时间啊？”

“好。”阿杰笑道。

晚上程灵特意安排宜贞坐在阿杰旁边，“这里就你跟他最熟，我还得应付那帮酒鬼，他就交给你咯。”

舞团这几年人换了不少，年轻人爱玩爱闹，见阿杰长得好看，就有女孩大着胆子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阿杰坦诚道。

“那梁博士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一个丸子头的女孩脆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程灵调控气氛：“行啦，快把口水收一收。这是你不花钱就能听到的吗？”

打听的女孩撒娇：“问一下又怎么啦？要不我们玩游戏，输的人回答问题。”

程灵担心宜贞尴尬，朝她看去。宜贞面色平静：“好啊。”

一桌的气氛霎时活络起来，桌上人心思各异，有看热闹的，也有真心好奇的。

程灵把阿杰拉近群里，进入设置好的虚拟房间，玩“谁是卧底”的游戏。

除了卧底，每个人抽到的提示词都是相同的。

阿杰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每一轮给出的信息都模棱两可，致力于把水搅浑，让人看不透深浅。进行到第三轮时，阿杰正在想怎么遮掩，忽然收到一条交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