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有了周末的盼头，这半地狱的考试周顿时显得没那么难熬了，甚至还能苦中作乐。

微生物实验课上养出来的一坨酵母菌，林听羽都能从中窥出几分白白胖胖的可爱，并且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秦到源。

[林听羽]：看我儿子。

[秦到源]：这饼不错。

[林听羽]：？这叫培养皿。

[秦到源]：能多长几个你？

正值黄昏时分，漫天霞光尽染，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理工楼，清爽晚风吹得林听羽扬起了嘴角，懒得嘲笑这人没见识了。

[林听羽]：你喜欢哪个食堂？

[秦到源]：二食堂，娄青天天跟我炫耀，说他还能再吃两年尖椒鸡丁干锅排骨酱汁鸭。

于是这天晚上，在公司里吃着加班餐的秦工，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来自C大二食堂的暴击。

看着镜头里那只纤细的手腕，秦到源觉得他的营养配餐员工作KPI尚未达标，还得加大力度。

这几天游戏里也很热闹，世邀赛的热度很快就把技改的风波压了下去，游戏官方在宣传电竞比赛之余，简单发了一个公告，澄清了一下竞速排行榜的绝对公平。

至于那些在论坛里乱带节奏的舅舅党，则在IP被封的同时收到了游戏公司的律师函。

周五晚上，秦到源难得按时下班，虽然他按的这个“时”有待商榷，但好歹赶上了二次元的团建。

今晚的游戏格外卡，任务点附近人头攒动，主城更是无从落脚，到处都是烫Jio的烟花。

众人原想到副本里躲清静顺便合练，结果刚一进本，语音里就响起一连串烟花爆鸣的声音。

呆哥吓了一跳：“什么动静？”

“世邀赛决赛啊！”汪海洋语速比平时快一倍，“你看世界频道！”

林听羽打开聊天框，就见世界频道滚动着各式各样的“NUG加油”，他扭头一看，汪海洋的电脑旁边立着平板，果然在放比赛直播。

汪海洋把平板音量拉到了最大，却并没有震天响的效果，因为窗外传来了隔壁宿舍连着音响的同步直播，对面的宿舍楼还有哥们拉开窗户，朝着夜空大喊：“NUG加油！夺冠我室友女装我裸奔！”

“至于吗？”水月冰兔兔不理解。

“当然至于，咱们赛区五年没冠军啊！”汪海洋满腔报国无门的悲愤，“还好今年有Colour！”

观自在好奇：“那是谁？”

“他白日梦中的自己，CN赛区的救世主，世界第一驱魔师。”林听羽简直对这个名字应激了，赶紧截断这个话题，否则任汪海洋叨叨下去，这一整晚都不得安宁。

可惜嘴长在汪海洋身上，他边打本边看比赛，一会儿蹦出一句“卧槽牛逼”，一心二用演都不演。

再加上今天游戏里人满为患，即使在副本里也卡得不像话，众人打了几个本，成绩都不太好，连竞速排行榜的边都没摸到。

这训练效果实在太差劲。九点多，观自在下线后，呆哥破天荒地没有去野团捞钱，而是带着其他人继续打，坚持要打完所有本。

打到最后，除了汪海洋，其他人都有点精神涣散，索性开始靠眼神交流。呆哥也不指挥了，大家自由搏击，集火转火全凭灵性。

秦到源整晚都很沉默，团队解散后，林听羽把他拉进小频道，试探地问：“你心情不好？”

“不是。”秦到源顿了顿，“就是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林听羽一愣，没想到这人还是竞圈深柜：“你怕NUG输啊？”

秦到源哭笑不得：“我能说我怕他们赢么？”

林听羽没搞懂这是什么心态，正想提醒“那你千万别跟汪海洋说”，结果话还没出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卧槽”。

与此同时，一片一片的欢呼声从学校各处宿舍楼响了起来。

汪海洋猛地拉开宿舍门，隔壁寝室的两个兄弟恰在此时冲了出来，三个人激动地抱作一团。

整栋楼都在震动，三人大叫着奔向楼梯口，看起来是去和那些立Flag的女装哥和裸奔哥汇合了。

“坏了。”秦到源突然说。

“嗯？”林听羽扭过头，冷不丁被满屏马赛克震撼住了。

游戏画面倏然停顿，紧接着延迟直线飙红，所有人的动作都凝滞了，只有世界频道一帧一帧地往外蹦着“NUG牛逼”。

骤然爆发的数据流来势汹汹，直接把游戏服务器干碎了。

眼看着游戏建模变成了像素块，林听羽一慌：“秦到源？”

没有人回应。

他忽然想起那些输球上天台的新闻，满腹狐疑地又喊了声：“秦到源，你不会买菠菜了吧？”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就在他摸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的时候，语音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去一趟公司，你早点睡。”

林听羽：“？”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什么公司深更半夜把人喊回去加班？什么样的路灯才配得上这样的黑心资本家老板？

林听羽没忍住：“你到底在哪上班？”为什么还有夜间突发任务，难道是加入了蝙蝠侠群英会？

秦到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已经站起来换衣服了，他远远地说：“中关村啊。”

中关村？林听羽一怔，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四站地铁。

他细细回想中关村园区里的互联网大厂，脱口道：“字节跳动？爱奇艺？微软？”

“报菜名呢？”秦到源被他查户口的方式逗笑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语音里突然多了个人，呆哥纳闷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人了，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什么软？小秋你不行啊？”

林听羽：“……”

他觉得呆哥今晚可能得睁着眼睛睡觉：“是微软吗？”

秦到源啧了声，当即把呆哥踢了出去：“好奇可以自己来摸。”

说完他就下线了。

林听羽僵硬地坐在电脑面前，过了会儿，缓缓抬手捂住了脸。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直到林听羽钻进被窝，汪海洋仍然没有回来。外边的脚步声和吵嚷声一直持续到清晨三点，后来似乎还惊动了校警，这才把那一堆白花花的肉|体赶回圈里。

林听羽睡得很不踏实，睡一会儿就要翻一次身，然后摸出手机，半撑起眼皮看一眼微信。

每次他都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实际上才过了十几分钟。

而秦到源没再给他发消息。

心理学宣称，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林听羽对此表示怀疑，分明才享受了一周，他就已经不太习惯没有男主播陪伴的夜晚了。

抱着下次给这人录个音的想法，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林听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手机还攥在掌心，解锁后屏幕亮起，微信对话框直接跳了出来。

最底下有一条新消息，秦到源十分钟之前发来一句“早”。

林听羽懵了一瞬，回过神时一个语音通话已经拨了过去。

对方秒接，林听羽哑声问道：“你几点回来的？”

“七点。”秦到源的语气有些意外，“你也刚起床？”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林听羽一顿，这才察觉自己浓浓的鼻音，一听就是睡眠不足。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架上了十字架，审判他的人问：“我通宵加班所以晚起，可你又没加班，为什么起这么晚？是因为我吗？”

甚至他还没起，只是睡醒了。

但十字架不能审判唯物主义的林工，他绝不会承认昨晚失眠的原因，于是清了清嗓子，冷淡地“嗯”了声：“汪海洋太闹了。”

“正常。”秦到源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昨晚我同事也疯了。”

知道的是在加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NUG粉丝在聚众开Party。

听到他这样说，林听羽迟疑了下：“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刚睡醒的林工，一点也掩饰不住话音里的情绪，上一句故作镇定，这一句失落又不忍，自以为伪装得滴水不漏，实际上藏了脑袋露出尾巴，就在人眼皮底下晃。

“那可不行。”秦到源被勾得心痒，“不是说有东西送我？”

他问过好几次，林听羽却始终不肯告诉他那是什么东西。

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对方如此守口如瓶，是想塞给他一个BUG堆叠成的屎山程序。

但即便如此，他也愿意欣然接受，愿意给他改BUG，甚至愿意为他一行代码一注释。

话说到这份上，林听羽也没理由拒绝了，正好秦到源有事要回学校，两人便约在宿舍楼下见面。

约好时间，林听羽揣着手机下床洗漱，刚踩上拖鞋，对面的床帘刷地一声被拉开，一个狮子王同款脑袋探出来，眼睛瞪着铜铃问道：“林哥，你在跟谁聊天？”

林听羽一惊，看着对方的熊猫眼，震惊道：“你怎么醒了？”

“我就没睡。”汪海洋盘腿坐起来，撩开床帘，露出床上散落的电子产品，“刷了一早上微博。”

林听羽肃然起敬，觉得他这身体素质的确适合干地理信息系统，毕竟那玩意和程序员属于同一个工种，都是用头发换金钱。

当然，这世上也有不秃头的程序员，而且长得还很好看。

“等等。”见他拎起毛巾要走，汪海洋又叫住了他。

前段时间为NUG的比赛提心吊胆，没顾得上陪他林哥打游戏，这会儿瞧着对方嘴角的笑意，真是越看越可疑。再回想起这些天过了零点，对面床铺还有说话声……

这套流程他可真是太熟了！

汪海洋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现在证据确凿，他脱口而出：“林哥，你网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