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长大后的路景熙多了个习惯，得空时总喜欢回忆过去，那个作业多到写不完的时代，是她经历过的最美好却再也回不去的时代。

但此时的路景熙面对小山般的作业，写到痛哭：我当初脑子里一定是被人灌了浆糊才想不开考什么Q中！

凌晨两点，路景熙关上台灯，她的眼皮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很自觉地靠在一起。就在她要一觉睡到大天亮时，手机传来□□“特别关注”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路景熙看到那人给她发的消息：“我很想你。”

路景熙醒来后已经早晨十点多了，她慌忙地起床洗漱后，又坐到书桌前。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她昨天晚上居然梦到齐铭远给她发消息说他很想她。路景熙一脸花痴地摆弄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齐铭远对话框最下方一行灰色的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齐铭远发出那句话后就开始后悔，心想她应该已经睡了，不该去打扰她，于是撤回了消息，等到天亮他觉得她已经醒了的时候，他又没有了把那句话发给她的勇气。

“熙熙熙熙，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礼品店，我还约了洛音，一起去看看吧！”

路景熙趴在桌子上，边痛苦地写着作业边回复：“不去，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这作业呢，是永远写不完的，慢慢写呗。这新店开张，全场八折优惠的事儿可不常有，你要是不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秦慕的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再推辞就不礼貌了。

等路景熙赶到那家礼品店时，秦慕拉着梁洛音已经转了好久了。看到路景熙，梁洛音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那道光就像是在海上漂浮了数日终于看到海岸的光。梁洛音牵着秦慕走到她跟前，郑重地把秦慕的手放进路景熙的手中，“我实在太累了，你陪她逛逛。”

路景熙探头往店里看了一眼，这个店面不算太大，秦慕愣是能在里面转上好久。她不再像手机里表现得那么热情，一直没有说话，路景熙也没有问她，就陪着她绕着货架转圈。直到路景熙也累得不行，秦慕才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走出礼品店。

她们坐在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里，秦慕搅动着奶茶时突然问路景熙：“你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吗？”

专心致志吸珍珠的路景熙被这个问题呛到，倒了半天气才艰难地问：“你说什么？”

秦慕面无表情却很认真地问她：“你会一直喜欢齐铭远吗？”见路景熙语塞，她又换了个问题，“你爸妈会一直喜欢你吗？”

“当然！”这个问题路景熙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为什么我的父母一直都不喜欢我？”

“慕慕……”梁洛音想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她家境优渥，父母也没有因为工作而忽视过她，在又有钱又有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明白秦慕的此时此刻的心情？

“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在吵架，为我吵，为别人吵，为不相干的人吵……他们既然看不上对方，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生下我？”秦慕的眼睛睁得很大，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有悲伤加持的眼泪哪里能控制得住？一道水痕划过她的脸颊，“现在倒好，他们终于离婚了，可是谁都不想要我，自始至终，我始终是那个可以被抛下的。”

路景熙难过地站起身，将秦慕抱在怀里，梁洛音也站起身，轻轻拥住路景熙和秦慕。事已至此，说多少话都没用了，秦慕的星空落了。虽然她从不觉得家是避风港，可它将要散去时，她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留下它。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痕，对于秦慕来说，她的选择并不多。相较之下，她的妈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秦慕的抚养权会交由她手。努力适应一个月后，秦慕渐渐接受了这件事。

再开学就真正进入高三了，课业压力一下就提升了，尤其是文科班。政治老师和历史老师每节课都要测验，没有通过的同学要在自习课上去找老师背诵。地理一贯没有天理，虽然学得云里雾里的，但路景熙多少还是掌握了一些学地理的诀窍。

“哎，你地理怎么样了？十二月的会考有把握吗？”刚下地理课，路景熙把地理课本收起来，拿出了语文卷子，“有哪儿不懂的，我可以帮你看看。”

秦慕从桌洞里掏出地理卷子，皱着眉头，“下节自习，地理老师应该在吧，我得问问她，这个题怎么回事。”

路景熙展开语文卷子，卷子背面的作文只考了39分，老师还在分数后边写着：跑题，浮躁，审题不认真。

路景熙烦躁地挠了挠耳朵，自己近来确实浮躁，这她能感觉到。她感觉自己很累，每天都很忙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现在每天上学的动力已经从有语文课变为可以和伙伴们见面。

路景熙有些无助，她看着课间趴倒一片的同学，又看着窗外低年级学生的叫喊打闹，突然有些羡慕低年级的小朋友们。

班主任看见她没有在休息，“路景熙，拿着你的卷子，出来一下！”

路景熙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秦慕，深吸一口气走出教室，班主任已经恭候多时。“你怎么回事啊？你看看你的语文成绩，怎么退步这么多？”路景熙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她也知道最近自己很差劲，她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知道第一大题一直是你的弱项，那第二大题呢？文言文，这不是你的强项吗？还有古诗词默写，错了两个！你居然能错一半！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听到老师这么说，路景熙难过的情绪更甚，脑袋也就更低了。

“你再看你的作文！”班主任恨铁不成钢，“你的作文一直没让我操过心，你以前次次作文都是范文，哪怕是一个小练笔，你每次都能给我惊喜，我甚至觉得作文课你都不用上。”她敲了敲卷面，“你看看你这次写了个什么！”她合上卷子一脸担忧地说道，“你不能因为早恋耽误学习吧！”

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路景熙皱起眉头。不对！“谁早恋了？”路景熙猛然抬起了头，却对上了班主任的视线，她又低下了头。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呢！”班主任一副“还想瞒着我的表情”，“你和理科班的那个，那个韩梓酥，走得挺近啊！”韩梓酥？路景熙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听到“韩梓酥”这三个字她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班主任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别忘了，我也当过他的班主任！”

“老师，我跟韩梓酥真的只是普通同学！”路景熙无辜地看着班主任，“您要非说我俩关系特殊，那无非是他跟我和秦慕是朋友而已，最普通的那种朋友！我对天发誓！”看着班主任怀疑的目光，她说，“您要是实在不信，我可以跟韩梓酥当面对质！”

“他理科班的你们俩文科班的，怎么认识的？”

路景熙思量着班主任知道这件事的时间，决定赌一把，“他不是来过文科班嘛，就坐我俩后边，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班主任质疑道：“真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路景熙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主动“交代”了他们的四人小组，“他去理科班之后，还把齐铭远介绍给我们认识。我和秦慕理科不好，他俩文科不好，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补习。”

眼看挖不出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班主任正了正神色，“吸取这次考试的教训，没下次了啊。”

路景熙劫后余生地点点头，“嗯。”

晚自习前的碰面，四人小组特意选了个离学校有些远的奶茶店。“啥？你们老班怀疑咱俩？”韩梓酥觉得好笑，“所以今天选在这儿了？”

“你们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话说一半，路景熙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及时刹住，话锋一转，“万一我们老班认定我早恋，叫我家长怎么办？”

韩梓酥倒是很无所谓，“叫就叫呗，咱俩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爸可不管你影子斜不斜，”路景熙撇了撇嘴，想起父亲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只听老师的，根本不给你解释的机会。”

“啊？我还以为你爸特别明事理呢！”秦慕疑惑地问道，“我去你家住过啊，你爸不是挺客气的吗？”

“那是对你，对客人的态度，”路景熙无奈地解释，“他这个人吧，特别固执，还特别迂腐，平时是挺好说话，也能和你玩呀闹呀，但任何事一旦被他认定，那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那又能怎么样？”韩梓酥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路景熙笑了笑，笑得很是“阴险”，“我是不会怎么样。但我爸说了，谁要敢跟我早恋，就打折谁的腿。”

秦慕毫不留情地嘲笑起韩梓酥，还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你还敢让她爸来吗？”

韩梓酥正襟危坐，“我得庆幸你们老班相信你！”

齐铭远低着头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开的玩笑。他的心事从不写在脸上，但他有心事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老齐，你没事吧？”韩梓酥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齐铭远回了回神，韩梓酥接着跟路景熙和秦慕炫耀道，“我跟你们说，老齐这次作文居然得了我们班最高分！厉害吧，出师了！”

秦慕挑了挑眉，顺便冲韩梓酥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徒弟欸，我徒弟！”韩梓酥先是自豪地拍了拍齐铭远的肩膀，又佯装思索，“老夫掐指一算，今天晚自习，你们就能看到他的作文。”齐铭远有紧张地看了路景熙一眼，可惜，路景熙在专心致志地吸珍珠，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