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帝国那边来的吗？”

一句语气犹豫的问话打算了微生的思路，他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凶意，抬起头问：“怎么会这么说？”

穆琳看着微生，分明对方看起来年龄不大，但能让人不自觉地听从他的话语。所以，分明是正常的疑问，微生的回话让她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道歉：“不好意思……呃，我的意思是，这些在联邦算是常识……”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常识”的微生可能来自帝国。

“唔，是也不是。”微生含糊地给了一个答案。

他是世界之外的来客，不属于联邦，更不属于帝国。

“好吧。”穆琳接受了这个答案，不再追问，“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

“只能用我的方式给他们启蒙了。唯一问题是……”微生罕见地露出一些犹豫的神态，手指搭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他的话语很轻，像一阵风，穆琳没听清就飘散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先走了。”

微生中止了这个话题，拎起了装有金属件的袋子，把能源石丢进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人走了，这句话留下了。

穆琳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自从失去精神力后，她的名字从研究所重点培养人才的名单上划去，转而登上被辞退人员名单。以往的同僚瞬间变换了脸色，对她避之不及。

回了家乡，所有人也是如此。

不过也正常，她的离去没有给家乡带来任何的好处。所以，穆琳只是沉默地离开了中心区，成为雪原上的“流浪者”。

“谢谢。”

她低声说。

——

一来一回，时间已经晚了，钟表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深夜，哪怕外面的天还亮堂堂的。

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微生先前带回来的东西都被收纳得整整齐齐，然后从天而降的新东西粗暴地毁掉了小机器人的努力。

九号慢慢地过来，没有贸然地动那些东西，而是指了指书桌：“微生，有人送来了东西。”

微生看了一眼，是一份地图，于是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先拿出能源石，递给九号：“给你找来的，你看看数量对不对。”

高级能源石都被中心区牢牢掌控，能流出来的都是成色不那么好的，此时，微生手上的能源石微微发暗，不如之前的那块明亮。

九号接过，放在位于肚子的储物空间内，一板一眼地说：“谢谢微生。”

里面的能量很少，只能说聊胜于无。

如果能获取的所有能量都吸收完，还无法修复好核心……它会死。

不过没关系，能和微生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也很好了。

它乖巧地贴在微生身边，看着对方拿出一块块材料，手心的火焰凭空而出，带着灼灼的温度。

那团火焰温柔地团住金属，将其融化，最后塑造成微生想要的样子，又用灵力在上面镌刻阵纹。

很快，第一块阵盘就做好了。

做这种粗陋的阵盘难度不高，微生一心二用，在想要放置多少块才好，还有阵眼，最好早早布置，预防寒潮。

共二十七块阵盘与一枚阵眼，合三九之数。成品随意地摆放在一边，将地面上的空位占得严实。

外面渐渐有了人声，应该是到了早上。

“我休息一会。”微生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修为和神识都被封印，没有灵力滋养自身，微生的体质只比凡人稍好一些。所以穆琳一直没有发现微生体质的一场——在她眼里，微生也是E级体质。

会疲惫理所应当，更何况以前微生一直用打坐代替休息。

他倒头就睡，全然不知门口逐渐围了一大群人，有心急的想要敲门，正准备动手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破旧的小机器人，它模仿着人类，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微生正在休息，请不要打扰他。”

它的声音充斥着非人感，显示屏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前来拜访的人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能跟在微生身边的，难道是军用机器人？

所有人都这么想。

——

微生休息了一个时辰就醒来了，他对睡眠的需求不是很高。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成为摧星阙的“仙尊”，他就没有休息过了……说来奇怪，在自己的山峰，在自己的洞府，他反而没办法全身放松。

反而在年少时，有……的时候，倒是能……

算了，多思无益，他已经回不去摧星阙了，更何况……

微生揉了揉头，难得的柔软情绪被压了下去。

房门被打开，小机器人像是察觉到他醒来了，咕噜噜地滚到窗边，贴心地拉开了遮光的窗帘，只留下一层薄纱，柔和了房间内的光芒：“微生。”

它的音色没有变化，却硬是让人听出一股柔软意味：“你休息好了吗？”

“唔，还好，有点饿了。”微生揉了揉肚子，分明才相处几天，他却已经习惯了小机器人的照顾，理所当然地提要求，“现在是不是过饭点了？”

“我有内置菜谱，可以给你做。”小机器人说。

普通的房间不会配厨房，只有几人住的大房间才会有，但隔壁几间小房间都在微生名下，除了改造成仓库、教室以外，还有空余。

九号就改造了专门的功能性房间，比如厨房、工作间等等。

不一会，就传来了食物的香气。

微生简单梳了梳头发，扯出发带松松垮垮地束起来，走到书桌边，拿起昨天晚上做的阵盘，挨个输入灵力。

如细丝一般的灵力穿过阵盘上的纹路，最后点亮了整个阵盘，等所有的都处理完毕，这些阵盘隐隐产生了联系。

一连串动作下来，体内那一点点灵力消耗殆尽，微生略有些烦躁地收了手：“真的是，抠门得要死。”

“什么？”九号把食物盘子放在桌子上，疑惑地歪头，看向微生。

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来看，小机器人还挺可爱的。

“没什么。”

微生把它抱到怀里，吐出心口的郁气：“你怎么样？”

他直接调动留在九号体内的那丝灵力，仔细检查了核心处的破损，和上次相比，只有微小的改变，总体而言没什么变化。

“怎么回事，能源石没用吗？”

九号不会对微生说谎，沉默了一会后，如实说出口：“能源石品质过低，无法弥补缺损。”

微生有些懊恼，想想也是，那块高品质能源石都没什么用，更何况低品质的：“我会给你留意能源石的，我一定会修好你。”

他想都没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倒也不觉得后悔。

九号还是很有用的嘛，修好了也不亏，反正不用担心它会做出什么事。微生如是想。

当然，也有一点点对它的怜惜。微生向来嘴硬，绝不肯承认这一点的。

“微生，不要太费心。”九号抬头说。

它悄悄靠在微生怀里，破损的核心内充斥着一股陌生而温暖的情绪。

它觉得此刻，前所未有的幸福。

自从诞生之后，九号一直在焦虑，它分明是一个普通型号的保姆机器人，程序里面都是儿歌幼教和简单的知识问答，在幼崽五岁之后就会被淘汰，机体会被回收处理。也就是说，它只有五年的寿命。

这是每一个保姆机器人的一生。

可是它有非常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核心内有一团无序的数据疯狂流荡，直到见到微生，它才彻底地平静。

微生轻轻摸了摸九号的脑壳：“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修好你……”

九号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微生。”

微生轻咳一声，撇开了脸。

不得不说，九号真的很乖，他都有些喜欢这个小东西了。

这点浅淡的喜欢在开门之后被迅速冲淡了。

门口站着几位来访者，看地上的雪印，估计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微生：“……哇塞。”

自从成为仙尊后，想见他的人不知凡几，都过不了他弟子那一关，更何况见他？几百年下来，他的心性已经和峰上终年不化的雪山一样冷了。

但再怎么冷酷的心性，此时此刻都难免有所动摇，微生让开一步：“请……请进吧。”

他们不至于不会敲门，但自微生醒来，就没听见门外有动静，说不定是什么人……或者东西威胁了他们。

只能是九号。

转瞬之间，微生就将其中的联系想个明白，很想揪着小机器人过来揍一顿，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深吸一口气，主动将昨天晚上做的阵盘和做了标记的地图拿出来：“我做好注释了，在标点的位置下挖……呃，三十厘米，然后埋进去就行。”

威特接过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东西，原先在门口等待时准备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他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只能用力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安排妥当。

见微生先解决了大事，达伊才开口问：“阁下……讲道是什么意思？加里说他体质提升了，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