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警察见这对情侣吵得不可开交,都不由得连连摇头,满脸唏嘘。
走在监狱的走廊上,送江砚回监舍的狱警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现在这个社会,在落魄时还一门心思不离不弃的女人已经很少了。小伙子,你这样,就不后悔?」
「不后悔!」江砚仰头看了一眼走廊的天花板,语气平淡地吐出这三个字,便快步走进了监舍。
医务室内,舒然呆愣愣地望着江砚离开的方向,绝望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为什么当她即将对这个世界满怀希望时,变故会猛然在她背后插上一刀?
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为何还要给她这个已濒死的人一线希望?
舒然终究承受不住压力,情绪失控地尖叫了好几声。外面的医生闻声冲进来,看到这个面色痛苦、伤心过度的姑娘,立即拿起针管注射了一针镇定剂。等她意识模糊后,又给她挂上了点滴。
第二日中午,舒然才悠悠转醒。她看了一眼隔壁病床,那里多了个手臂骨折的犯人,医生正在为他固定石膏。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十分难闻。
舒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直到医生处理完工作走到她面前,才缓缓开口,满含期待地望着对方的眼睛:「医生,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件事?」
医生叹了口气:
「说吧,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只是丫头,身体是自己的。无论遭遇什么,你都不该这么折腾自己,是不是?人活着才有希望,你男朋友也只是在这里关几年而已,又不是彻底离开,阿姨劝你想开点。」
「你就没想过,他只是现在无法接受现实,等时间冲淡了伤痛,或许就会改变想法?」
「其实啊,人的心理就像身体,受伤时会很痛,但经过治疗和时间的沉淀,终究会慢慢好起来。」
「所以,你没必要把他逼得太紧。等过段时间再尝试沟通,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你说呢?」
「所以丫头,要想开点,学会劝自己,与自己和解,懂吗?」
这位医生的语气温柔和煦,言语间带着舒然从未感受过的母性宽容与温暖。
而且她的声音也很舒服,话一说完,舒然心中的焦躁仿佛瞬间就被抚平了,原本想让医生帮忙给江砚传递的话,此刻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呆愣愣地回味着她的话。
半晌之后,她默默点头,沙哑地道了声:「谢谢!」
「这才是乖孩子。把这瓶液输完,你就可以走了。」医生见自己的话被听进去,欣慰地摸摸她的头,温和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舒然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莫名想起从前江砚摸她头时的笑容,心里又有些堵。
但她盯着输液管里匀速下坠的水滴,渐渐想通了医生的话,意识到那些伤痛会像点滴一样一分一秒流逝。
时间或许真能治愈一切,那就给江砚一点时间吧。
她要坚强,阿姨说得对,他们还有希望。
江砚现在只是骤然遭受打击,钻牛角尖了而已。
以前他像热情的太阳温暖她,如今她为何不能做他的太阳,把他拉出泥潭?
她的抑郁症是江砚用毫无保留的爱治好的,如今为何不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光?
一瓶盐水输完,舒然向医生道谢,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后离开了监狱。她在监狱门口留恋地看了好几眼,才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离去。
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灰色建筑,模糊了她的视线,最后她放不下也放下了。
第二天下午,她出现在北城F大一栋教学楼楼顶,望着城市的喧嚣出神。
曾经在网上看到有网友嘲讽城里学生矫情,动不动就患抑郁症、跳楼,说他们吃的苦比起农村孩子简直九牛一毛,还说把他们弄到山区改造几个月,绝对个个都老实了,再也不会抑郁。
从监狱出来后,舒然突然对生活的城市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想去体验这位网友所说的「苦」。
也许□□受苦能让心里好过些?也许在没有回忆的地方,能重新拼凑破碎的自己?这些念头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
F大一直有偏远山区扶持计划,但愿意去支教的女生几乎没有。
所以,当舒然出现在校团委办公室说要支教时,所有老师都很意外:「你认真的?」
舒然点头,眼神坚定。她需要一场远行,如同候鸟需要迁徙。不是逃避,而是……
办手续的老师再次确认:「偏远山村不比北城周围的农村,条件相当艰苦,还有各种不确定性,你真的要去?」
「嗯,我能吃苦,我想吃苦!至于安全,我相信国家会重视。请老师们考虑我的申请。」舒然眼神依旧坚定,不改初衷。
「那来登记吧。统计人数后会统一安排,具体去向和时间等通知。」见劝不动,老师只好交代流程。
舒然认真填完表格,道了声「谢谢」便在老师们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校委会。
出来后,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去,但就是想,那就去做。这种遵从本心的感觉,她从未有过,那拥有一次也未尝不可。
「听说江砚家里出事了,他自己也被你父母弄进了监狱。你现在和江砚分手了?」舒然正走着,突然被人拦住,语气里带着恶意的挑衅。
抬头一看,是她早已远离的许嘉,舒然顿时眉头紧皱,错开他继续往前走。
但这人像块狗皮膏药,又挡在她面前:
「他落入了泥潭,而我就要去南城检察院工作了,前途一片光明。舒然,你当初眼有多瞎啊?现在要不要跟我?或许我高兴了,念及旧情,让你做正妻,给你个名分?」
舒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冷冷道:
「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
「不让!舒然,江砚就活该为他的狂妄自大买单。你不会到现在,都还要为他守身如玉吧?舒然,那天价赔偿和罚款,他几辈子都还不完,你就这么甘心等他出来?」
许嘉仿佛不介意被骂,一改往日君子形象,一个劲靠近舒然,甚至还想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