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哭着跟我说,他初恋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他说他父母当初要是对她好一点,他们的孩子都可能上初中了,而他或许也会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不会到最后成为被剩下的那一个。」
「他说他好后悔,他说他当初要是勇敢一点,不顾一切追出去,那样他的人生就不一样了。他说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我电话给挂了。」
「庭长,你说我这案子怎么解决?到现在还没个结果。那对父母还隔三差五地催我呢。」
杨庭长突然笑了,斜眼睨了舒然一眼:
「我才不信你没有解决办法,法院处理这种案件的案例还少吗?」
「你是想对我说,那个男的父母要是当初想开一点,不干涉他儿子择偶,他们双方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惨样,子不子父不父是吧?」
「不愧是我的好领导,这理解能力,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庭长,我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是很多父母犯的通病,子女年轻时,他们打着为子女好的幌子,挑选自己喜欢的儿媳妇和女婿,把婚姻的利益交易强行灌输给子女。当然,大多数父母也是希望儿女不吃苦,希望儿子女儿以后生活好,才这么做的。」
「但,这样真就对吗?父母能保证他们帮子女挑的就是好的吗?」
「或许有人说至少现在是好的,至少家庭条件看得见。但我们老祖宗也早就总结过一些道理——世事无常啊!你怎么知道对方不会家道中落,又不是个渣男呢?你怎么知道,那个你们极力反对的,他就不能翻身呢?」
「人不能太市侩,你说是不是呢?杨庭长!」
「我……」
「我还有话说。」
杨庭长刚要接话,舒然又打断了她:
「庭长,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越来越不想生孩子,不想结婚吗?」
「工作压力大,物价高昂,钱少,不能负担起养家的重担呗。你还有其他高见啊?」
杨庭长对上舒然的目光,翻了个白眼。
「嗯,我觉得还跟父母的掌控欲有关系。一般人到了十八九岁都会憧憬一份美好的爱情,荷尔蒙旺盛,不自觉被一个异性吸引。不管原生家庭怎么样,他们都期盼得到一份爱,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幻想,然后憧憬着婚姻,憧憬着两人的未来。」
「如果在这个时候,父母想得开,不干涉他们,不把功利的婚姻观灌输给他们,他们就会很快结婚,在最好的年龄步入婚姻殿堂。」
「但如果父母插手,不同意,搅黄了这份纯真的感情,用经济价值衡量双方是否相配,让他们被迫分手,或者给他们洗脑,那他们之后谈恋爱就会只谈利益,很少考量感情了。最后挑来挑去,怎么都不满意。就算结婚了,没有感情基础,离婚也成了必然,于是社会上的剩男剩女就特别多。」
「特别是女性,年龄大了,在婚恋市场就没有任何优势了,条件再好,也等于零。」
「你说她们不想结婚吗?她们想啊!但再也遇不到合适的了,特别是那种自身有车有房的,你让她们将就,她们将就得下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造成现在这种社会乱象,一大部分原因在于父母的教育,以及父母对子女的期待?」
杨庭长意味深长地瞧着舒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帮她总结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舒然知道,自己的思想离经叛道,与现在的国情背道而驰,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扬了扬眉,点头承认了杨庭长的总结。
「你……」
杨庭长与舒然目光交汇半晌,想了半天,发现她居然说服了自己,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于是好笑地说道:
「我突然对你男朋友产生了莫大的好奇,有时间带给你领导见见。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迷成这样,一堆歪理!」
「他……他很好,他于我而言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没有他,说不定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以,庭长,我是绝不可能与他分手的。你们领导要是觉得这事对法院影响不好,我会发一份声明,然后辞职,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不在人世是什么意思?」
杨庭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舒然眼神里的异常。
「我的家事……庭长,揭伤疤挺疼的,我不想讲,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舒然含糊地解释道。
「好吧,那转回正题。这新闻确实对法院影响不好,澄清是必然的,而且需要你本人澄清,就照你说的写个说明就好。虽然……但就像你说的职业无贵贱,你如实承认这段关系就好,我们也会以官方的名义支持你,这样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辞职就没必要了,国家又没有规定法官的择偶对象不能是……不能是建筑工人。」
杨庭长听她那样说,果断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说了她和其他领导商量的结果。虽说她承认舒然的职业无贵贱,但「建筑工人」这几个字她还是难以启齿。
舒然:「好,声明我今晚下班之前一定写好,需要你们审阅吗?」
杨庭长:「你说呢?不能是下班之前,这事必须越快处理越好,你现在就写,写好了发给我,我先看看。」
「可是,我待会儿还有个庭外调解。」
舒然眨巴着眼睛说道。
「我帮你去,你……现在就乖乖把你的声明写好,这是关乎法院颜面的大事,懂?」
「懂,我这就写!」
舒然点头如捣蒜。
「调解的资料呢?」
杨庭长翻了个白眼问。
「这儿……」
舒然连忙将资料递给杨庭长。
杨庭长再次瞪她一眼,拿着资料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城南郊区一处工地里,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吃盒饭。
有个小年轻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无意间刷到一条热点新闻,一看那照片上的人,他就朝江砚看了好几眼。
确定面前这位就是新闻里的当事人之后,他咂巴下嘴,凑到江砚跟前,揽上他的肩,戏谑地笑道:
「你小子能耐啊,这副鬼样子,还能被那些高贵的凤凰看上,还上新闻了!诶,你跟我们说说,和一位女法官交往是什么感觉?」
「什么?」
江砚满眼疑惑,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你自己看?」
这人把手机塞到了江砚手里,然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