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接过手机，大致看了一眼新闻内容后，眉头越皱越紧，手也捏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似的。

脸色也异常难看，整个人一瞬间处于暴怒的边缘。

这时，旁边另外一位同伴刚刷出一条名叫「女法官认爱当事人回复新闻事件」的新闻帖，大叫道：

「江砚，你……你的绯闻女友回复了，并且大方承认了你们的关系诶！」

江砚刚要去抢手机，那个人就躲开他，大着嗓门念起舒然写的那份声明：

「大家好！我就是新闻里那位女法官，我的确有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男朋友，他也的确如新闻上所说坐过牢。」

「但我很疑惑我们的关系会霸占公共资源，成为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有很多人说我们不配，这是一场狗血的恋爱。在此我想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配不配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法律也没有规定女法官不能和建筑工人、以及曾经犯过错的人谈恋爱。」

「我与江砚相识于大学校园，我还没毕业就和他在一起了。他爱我，我也爱他，我觉得这点就够了。」

「至于其他，那些都不是他的错，当初坐牢也另有缘由。」

「我知道在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认为像我这样有体面工作的人，不应该这样找男朋友。我应该衡量对方的才华、经济条件和职业，还要考虑那个男人婚后能不能给我一个优渥的生活，才是妥当的。」

「但是，各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如果男女之间的感情——哪怕是别人的感情——也要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拿出来衡量的话，那么我们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如果都靠钱和体面来衡量一段关系的话，那么以后的社会现象是否会频繁演绎成男女大战？」

「连谈恋爱都要拿一杆秤称一下它的斤两，平衡利益价值。」

「那么，我想问，久而久之，我们以后的社会会不会失序？人类在过分的金钱利益迷失下，是否会彻底放弃结婚、放弃生孩子？」

「这种看似正确、规避风险的方法，是否真的合理呢？」

「我认为爱情该有的样子，应当像教堂结婚时发的誓言那样——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我们都将不离不弃。」

「我爱最初那个毛头小子，也爱现在这个落魄青年。他现在的职业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提及的，他在努力挣钱养活自己，还父母留下来的债，他有什么错？」

「我以前就听过一句话——职业无贵贱。我做法官和他做建筑工人，我认为没有什么问题，都是在用自己的劳动挣钱，不丢人，也绝对配得上。」

「我为他没有堕落而感到荣光！」

「最后，感谢各位新闻媒体人这么关心我一个基层法官的感情生活，但我个人认为我并不值得拿出来报道。还请各位以后别再为这事大幅度宣传。如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我和我的男朋友将共同起诉，追究侵权责任。特此声明！」

那小伙子念完了，把自己给感动哭了，一个劲抓住江砚就问：

「这样的美女法官还有吗？妈的，我也想谈恋爱！你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好？」

「一边去！她独一无二！」

江砚啐了一口抓着他衣领神色激动的男人，然后站起来，一个人拿着手机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打开一字一句地读舒然那份声明，嘴角不自觉就洋溢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这傻女人，还别说，说话真好听。

甜得让人立马就想去找她了。

「傻笑什么？行了，你们也赶紧上工，下个月初就要交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给我在这偷懒啊！」

徐工见这群小伙子还在这瞎闹，江砚还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就板着个脸，把他们一顿教训。

「徐工，我下午想早点走。」

江砚带着笑，大喊道。

「干什么？你不是每天都提早半小时了吗？」

徐工瞪他。

江砚：「去法院接我女朋友。」

「有个在法院上班的女朋友了不起了啊？瞧你这嘚瑟样，下午多加一个小时的班再走，搞得像谁没谈过恋爱似的。」

徐工一串连珠炮似的话就把江砚给怼了，还故意给他多加了一个小时。

法院那边虽然对舒然那份声明不是很满意，但由于舒然坚持，他们也需要正面形象，就通过了这份声明。

这事经过下午半天的发酵，到晚上下班的时候，网上那些奚落嘲讽的声音就渐渐小了，大部分评论都转了个方向。很多男生女生都在网上夸舒然敢爱敢恨，有一种女英雄的风范，简直帅死了。

还有人说法院就是法院，他们看到了国家的公正，舒然法官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女法官。

与此同时，那些上过她法庭的当事人也都在评论，说她办案公正、有人情味，法院有她这样的人才，真是人民之幸之类的话。

法院在舒然发声明半小时之后，也用官方账号转发了这份声明。整个下午，法院领导看完这些反馈之后，之前那一丁点的不愿意都一股脑抛之脑后了，转而都夸舒然有担当，应该评一下先进之类的话。

下班的时候，同事们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虽然有些人还是牙酸她，但总归没早上那么明显了。

舒然一向性情很冷，这些她都不在意。

她只在意——江砚。

也不知道江砚会不会看到新闻后，再次退缩。

但江砚这回没让她失望。徐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假还是给他批了。

所以，在舒然刚从里面出来时，他顶着个墨镜就把舒然拦下了，然后招了招手，逼停了舒然的车。

舒然透过车窗，见是江砚，心里的忐忑一下消弭于无形。她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下后，就快速钻了出去，跑到江砚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眼角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我还以为你还会像七年前一样躲着我，不……不会再见我了……」

舒然说完这句话，哪还有这一天应对的从容不迫，整个人哭得更伤心了。

江砚一下就僵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舒然这话里包含的意思，也瞬间明白从重逢那天起，舒然从未问过他工作和那些年过往的原因了。

她是在怕，怕失去，怕一切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