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仰回去三天,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许星然有些急了,裹着毛毯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你那里能搜到宁林的消息吗?”她问躺在沙发上的邢芷。
“你昨天就已经问过了,我要是能搜到不早告诉你了嘛。”
“哦,我忘了。”
邢芷举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安抚她:“你别急,再耐心等等。”
许星然被她手机外放的声音吸引,停下脚步听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说:“我想到一个人,他可能能打听到点什么消息。”
邢芷侧过脑袋看向她,“你说的,不会是林凡吧?”
“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着,许星然兴奋地走到她面前,坐在地毯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邢芷知道她想干什么,哼笑一声,说:“行啊,许星然,你为了程仰都要去找林凡帮忙了。”
“所以你别让我去找林凡嘛,你帮我联系他,好不好?”许星然撒娇道。
邢芷想了想,说:“你帮我追李东然,我就答应。”
“这还用说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许星然十分爽快。
邢芷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行,我帮你问问。”
可是邢芷在微信上问了半天,林凡都没有要透露消息的意思。
许星然细眉紧蹙,不免担心起来:“看来事情挺严重的。”
“先别想那么多,再等等看吧。”邢芷说。
许星然猛然起身,身上的毯子掉落在地,语气坚决:“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邢芷连忙跟上她,劝道:“你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不如再等等。”
“你不知道,程仰这个人很轴的,做事全凭自己决断,我得回去看着点他。”一边说着,许星然已经快步走到了卧室,先是拿出行李箱来,后又在衣柜里一通翻找。
“好吧,那我陪你回去。”
“别,”许星然拉住她,“你就别跟着折腾了,帮我照顾下我的小院,拜托了。”
“你一个人行吗?”
“行,那有什么不行的?我都一个人出来多久了你忘了?”
邢芷无奈点头,“也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最好回家看看叔叔阿姨他们,让他们安心。”
“嗯。”
几个小时后,许星然落地宁林,打了辆车,直奔国浩煤厂。
到了厂里已是晚上八点,生产线全线停工,大棚下的煤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似的。三五辆崭新的铲车排成一排,停在边上,防护架上的射灯将厂子照得一片惨白。
许星然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屋里的几个人沉默地坐着,只抬头木讷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程仰迎上来,诧异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星然回答。
“你先跟我来。”
“好。”
程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领着她穿过会客区,朝里间走去。
里间是新装修出来的一间休息室,有沙发、书桌、电视和一张单人床,和酒店的房间布置类似。
“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出去跟他们说几句话。”程仰说。
“好,你先忙。”
“嗯。”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始终绷着,几天没见,似乎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许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程仰——身上的什么东西垮了。
等外面的人散去,许星然走了出来。
“怎么了?”她问,“是和污染有关吗?”
程仰缓缓坐下,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语气沉重:“是,长平镇附近的土地和地下水都出了问题,镇上农场养的牛、羊、鸡、鸭全都生了病。”
“怎么会这样?”许星然不敢相信,“你们不是复工还不到一年吗?竟然会造成这种规模的污染?”
“我问过专业人士了,这不是一年能造成的,而是数十年累积的结果。”
许星然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平镇发展煤炭产业已有二十几年,前十几年走的都是粗放式的路子,为宁林经济做出了一定贡献,解决了长平镇一半人口的就业问题。
可同时也给长平镇埋下了灾难的种子。
程仰不惜代价地搞环保,为的是给周边居民提供一些“饭碗”。这么多年来,他守着父亲留下的产业,步履维艰地走这条路,难道走错了吗?
许星然想到这里,也和刚刚那些人一样,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我父亲都做错了?”程仰问她。
许星然抬起头看向他,平静道:“对错不是我能评判的,它不是一个简单就能说清对错的问题。”
程仰点了下头,苦笑着说:“谢谢你还愿意安慰我。”
“程仰,”许星然一脸真挚,“我这不是安慰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与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程仰没再说话,眼神空洞一片,过了半晌,才开口:“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那我送你去今典书苑?你的房子还是老样子,没动。”
许星然不答话看着他,在等一个解释。
程仰不自在地摸了下后脑勺,说:“呃,房子的事情是这样的——”
“房子的事邢芷已经告诉我了,”许星然打断他,挑了下眉,“我想听的是别的。”
在她的注视下,程仰的脸渐渐红了。
“还有就是……我知道你在西南的住址后,有偷偷去过几次。”
“几次?”
“算上前几天见你那次,一共十、十一次。”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又问:“去那边干嘛?”
“那边比较偏远,你又是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程仰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许星然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一下子丢掉了所有外壳,只剩下赤.裸的、脆弱的、纯白的内里。
“为什么放心不下我?”许星然眼底有些模糊了。
程仰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突然间慌了神。
“对、对不起,我以后不再打扰你了。”
“你答非所问。”
“我……”
“你到底是放心不下我?还是放心不下记忆里的那个人?”许星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你。”程仰不假思索,“我从未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一直以来,我喜欢过的、想要在一起的人都只有你,星——”
程仰的“然”字刚要说出口,却被许星然霸道的吻堵了回去。
窗外,大风忽起,枯叶在地上来回翻腾,久久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