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知非不是不想问,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合理的立场。不管结婚还是离婚,那都是那棵自己的事,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听完,还是让他内心有些触动。
“有些话可能我来说不太合适,但还是想问一句,你确定这是你妈妈想要的结果吗?”这种为了所谓的不留遗憾而选择欺骗的方式,说得好听点是善意的谎言,但欺骗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当时云里雾里的就这么做了,但冷静下来后,我是后悔的,觉得当初的选择非常不理智,很不像自己。我不是心疼那些钱,我一直奉行‘钱乃身外之物’为真理,觉得有就多花,没了就再赚,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没了就是没了,情感上的欺骗,我再也没办法弥补。”
那棵手肘抵在膝盖上,把脸埋在手心用力搓了搓,然后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一脸疲惫的模样。
尚知非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棵在他面前好像总是乐观开朗的,没心没肺的,总是在对着他笑,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其他情绪。但想想,他出差刚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就跑来了自己这里,里里外外一通忙活,而自己刚才还对他那个态度。哎,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想吃什么?”尚知非突然出声问道。
“啊?你不是说不想吃?”那棵面露疑惑地望向他。
“现在想吃了。雨这么大,就在家里做吧,我买了菜,有忌口吗?”尚知非朝厨房走去。
那棵欣喜若狂紧随其后:“你会做饭?”
“多新鲜呐,要是不会做饭,这么多年我早饿死了。不过我只会做一些普通的家常菜,想吃好的,没有。”尚知非看着那棵瞬间变幻的心情,心想:“还真是小孩子,两句话就哄好了。”
一米八五的小孩子那棵追着尚知非亦步亦趋:“我就喜欢吃家常菜,你想做什么,我来给你打下手。”
尚知非指着一个碗一点没客气地指挥:“那你先把那些蒜剥了。”
那棵袖子一撸:“好,我剥蒜很厉害,很快就可以剥完,还有其他的吗?”
“再从冰箱拿几个鸡蛋出来吧,你想吃西红柿炒蛋、苦瓜蛋饼还是煎蛋汤?”
“我都喜欢,但今天想吃苦瓜蛋饼,下次可以给我做其他的吗?”
尚知非拿着苦瓜去水池洗:“呵~赖上我了?下次的菜都点好了。”
“我可以出伙食费,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做。”那棵把剥好的蒜冲冲水放进一个干净的碗里,接着说:“实在不想一个人吃饭,咱俩搭搭伙。”
尚知非看着那棵:“家里不是有猫?”
“我不吃猫粮,它不吃外卖,搭不了伙。”说完把装蒜的碗放在菜板旁边,“给,蒜剥好了,就说很快吧?我去拿鸡蛋。”
尚知非望着那棵在冰箱找鸡蛋的身影,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仿佛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感觉。
他们好像天生就是很适合在一起干活,不论种花还是做饭,配合都非常默契,氛围也比纯粹聊天的时候自在很多。没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四菜一汤。
“嗯,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那棵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地说。
尚知非严厉地教训着小孩子:“咽下去再说话,也不怕呛着。”
那棵咽下嘴里的菜对着尚知非嘿嘿一笑:“饿了。嗯,本来也没那么饿,菜一吃到嘴里,瞬间就觉得饿了。”
尚知非看着那棵狼吞虎咽的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今天等了多久?”
“嗯?没多久啊,我刚到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尚知非放下筷子盯着那棵:“想好了再说。我从墓园回市区要两个多小时,车开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我们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我回来的时候也没在旁边的地面停车位看到你的车,所以你应该是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但我见到你的时候衣服没有湿,那么,你要么是在雨下起来之前就到了,要么是打了伞,但同样,我见到你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伞。”
那棵:“......”大意了啊!
“那个,是等了有一会儿,嗯,一个多小时吧。”那棵认命地说。
尚知非看了那棵一眼:“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想给你一个惊喜。”
呵~小孩子才需要惊喜。
“嗯,知道了,下次记得告诉我,物业那里有备用钥匙,不用在门口等。”
下次?这意思是下次我不光可以不请自来,还能去物业那里拿备用钥匙直接开门进来?啊……此时那棵心里起码有一百只土拨鼠并头齐呼。
“好,我知道了。”那棵美滋滋地说。
两人吃完了饭,那棵秉持着“做饭的人不洗碗”的优良传统美德,把尚知非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去了厨房收拾。尚知非没有阻止,反正他把自己当这儿的主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尚知非现在都适应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等那棵收拾完在沙发上挨着尚知非坐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挺晚的了,但那棵没说要走,尚知非也没催,两人心知肚明还有话没说完,毕竟那棵说的两件事,目前只说了一件。
接下来怎么办?直接说第二点?这也太突兀了吧,氛围还没烘托到位啊。还有这天气也是,狂风骤雨夜黑风高的,怎么看怎么不适合表白,好歹来点月光啊,月下花墙表白多浪漫。
对了,花!这一天天的心思尽用来琢磨人了,到了这么久,竟然一点没想到花啊,好歹是忙活一下午的成果呢。
那棵一下子站起来冲到玻璃门边看着外面:“这么大雨,花没事吧?”外面太黑,啥也看不见。
“没事,有雨棚,淋不坏。”尚知非走过来,打开小院里的灯。
那棵这才看见一个可以收缩的雨棚把整个小院都遮了起来,小花园那边墙上还有一盏壁灯,是月亮的形状。
那棵惊喜道:“上次都没有,什么时候装的?”
“前几天。植物本来是要经受风雨的洗礼才能长得更好的,但这些种下没多久,根系还没长好,所以遮一遮保护一下也无妨。”尚知非说完看了一眼那棵又转回了头。
那棵并没有注意到尚知非看他的那一眼,说着话就直接走到了院子里:“挺好的,这样不论下雨还是大晴天,都可以在院子里坐着赏花了。”
尚知非跟着走出去,望着一朵沾染了一点雨水的蔷薇花,在那棵旁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今天想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冷不丁听到这话,那棵一下子扭头看向尚知非,“嘶~~~”脖子转太快,一股痛意直窜脑门心。
尚知非听到声音回过头:“怎么了?”
那棵一脸扭曲的表情还没收,不想让尚知非看到自己的“丑态”,下意识赶紧往另一边扭头,然后尚知非又听到一声“嘶~~~”。
尚知非把那棵扶到摇椅上坐下,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脖子挨着试探扭到的位置,然后回房间拿出一瓶药酒倒在手上慢慢给他按揉,揉着揉着,实在没忍住笑。
那棵听着头顶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无奈道:“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说你,真跟小孩子一样,平地站着居然也能扭到脖子。”尚知非放开了声音笑着说。
谁跟小孩子一样,我那是因为谁啊,啥都不知道。那棵在心里气愤愤地想,越想越觉得丢脸,越想越觉得生气,生自己的气。这下好了,就算有花墙月光,顶着一个不能动的脖子,也浪漫不了。
想着想着,那棵拿起那瓶药酒对着瓶子就是一口。
“哎,那是药——”话没说完,就被那棵打断了。
“知非,接下来我想对你说第二件事。”那棵说着站了起来面向尚知非又是一脸严肃。
“这次我跟朋友一起出差,是那种没个正形在一起就互相贬损但我们都知道是一辈子好兄弟的那种朋友。他说想见见你,你愿意抽个时间和我一起去跟他聚一聚吗?”
尚知非望着那棵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问道:“为什么?”
“嗯?”
“你的朋友,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我告诉他,我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