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隔离区的铁门在越野车撞入后自动闭合，将追兵隔绝在外。

林澈把车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右臂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

后座的邵北呼吸微弱，睫毛上凝着血珠，在晨光中像红色的露水。

“你没大碍吧？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抬他。”

林澈对苏棠说。

她的情况稍好，抑制剂暂时稳住了病毒扩散。

灰色建筑的门禁系统早已失效。

林澈踹开锈蚀的金属门，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走廊尽头果然有一扇红色金属门，门板上三处弹痕排列成完美的三角形。

“就是这里。”林澈把邵北靠墙放下，在他口袋里摸索。

内侧口袋有个硬物——一张红色门禁卡，边缘已经磨损。

门禁卡插入读卡器的瞬间，整个走廊的应急灯同时亮起。

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最高权限认证通过。”

红色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控制室。

数十块监控屏幕铺满整面墙，大部分已经黑屏，只有中央三块还亮着，显示着城市不同区域的画面。

其中一块正对着那座发光的高塔。

“这是……”苏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控制台前坐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具穿着军装的干尸，手指还按在某个红色按钮上。

他的胸牌依稀可辨：张教授，项目负责人。

林澈把邵北扶到控制室的椅子上。

邵北的体温越来越高，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完全变成了深蓝色，像是两颗被浸泡的玻璃珠。

“红色按钮……”邵北艰难地指向控制台。

林澈按下那个被尸体手指覆盖的按钮。

所有屏幕同时闪烁，然后切换成同一个画面——高塔内部的景象。

塔心有个巨大的蓝色晶体，周围连接着无数管线，几十个黑衣人正围着它调试设备。

“他们在干什么？”苏棠问。

“重启系统……”邵北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屏幕。

林澈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调出控制台的日志记录，最近一条来自72小时前：

【最终协议启动，实验场即将重置】。

“这不是末世。”林澈的声音发紧，“是实验场。”

邵北微微点头，瞳孔映着屏幕的光。

他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控制台上。

“你怎么了？”林澈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金属环的蓝光变得刺眼，像是某种警报。

邵北摇摇头，抬起手，指向监控屏幕。

画面中的蓝色晶体开始脉动，亮度逐渐增强。

黑衣人们有序撤离，只留下高个子站在控制面板前。

“还有三十分钟，”邵北的声音越来越弱，“晶体过载会清除一切……”

苏棠突然指着另一块屏幕：“看那个！”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旅店的前台。准确来说，是邵北来这个副本之前的原前台。

他机械地擦拭着杯子，对即将到来的毁灭毫无察觉。

“NPC……”林澈喃喃道。

林澈把现在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不是真正的末世，而是一个被系统控制的实验场。

邵北的手指突然收紧：“你们必须走。”

“一起。”林澈斩钉截铁地说。

邵北的嘴角扯出一个笑。

他碰了碰林澈耳后的芯片：“我？我走不了。”

控制台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屏幕上跳出倒计时：15:00…14:59…14:58…

林澈翻找控制台的抽屉，发现一叠泛黄的文件。

最上面一页印着【记忆覆盖实验记录】，下面是几行模糊的字迹：

【实验体204：记忆清洗成功】

【监督者017-SB：稳定性测试通过】

【下次重置时间：72小时后】

“什么意思……”林澈在心里自言自语。

邵北的眼神已经涣散，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林澈的手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一些无关紧要的罢了……不用管。”

苏棠突然惊呼：“那些人……”

监控画面里，高个子按下了一个开关。

蓝色晶体的光芒变成刺目的白色，塔身开始剧烈震动。

与此同时，邵北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无形的电流。

金属环的蓝光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邵北！”林澈按住他的肩。

“别管我，现在听我说……”邵北声音断断续续，“你们要找到真正的系统，别相信你看到的……”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

控制室的灯光开始闪烁，某种低频震动从地面传来。

苏棠已经找到了紧急出口的路线，焦急地等在门边。

林澈也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拉起邵北的衣袖：“……没时间了，我们走。”

邵北的重量突然变得很轻。

他的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蓝光，像是要溶解在空气中。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他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放手。”

“为什么？让你死在这里？”林澈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邵北抬起近乎透明的手，碰了碰林澈的脸：“没关系，下次我会再找到你……”

他这么说，又像是在对林澈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身体像沙粒般开始消散，从指尖向上，一点点化为蓝色的光点。

林澈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光点，但它们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消失在空气中。

最后消失的是邵北的眼睛。

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眼睛，在完全消散前的瞬间，终于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眷恋。

又是这样。

林澈才闯过三个副本，却已经看够了人在眼前灰飞烟灭的戏码。

陈星驰的血还没擦干净，陈焚就化成了数据碎片，现在连邵北也留不住——他站在中央，连伸手都成了奢侈。

倒计时00:30…00:29…00:28…

“林澈！”苏棠拽着他的胳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澈木然地被她拉着跑向紧急通道。

身后，控制室的设备一个接一个爆炸，热浪推着他们向前。

通道尽头是一台老式电梯，苏棠拼命按着下行键。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澈看到监控屏幕上的最后一幕——高塔的蓝色晶体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波，所到之处，建筑、街道、丧尸，包括那些黑衣人，全部分解成蓝色的数据流。

电梯剧烈震动起来。苏棠紧握着抑制剂空瓶，脸色惨白：“我们会不会也……”

“不会。”林澈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不断减小，“我们是真实的。”

电梯到达最底层时，震动停止了。

门一打开，刺眼的白光就涌了进来。

林澈眯起眼睛，看到白光中浮现出一行熟悉的文字：

【时间到。宿主尚未完成任务，但因系统出错并不给予惩罚，接下来传送至下一个副本。】

苏棠的身影开始模糊。

林澈伸手想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变得透明。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一个遥远的机械音：

【记忆覆盖程序启动。倒计时3…2…1…】

刺目的白光席卷而来，瞬间吞噬了所有。

林澈下意识抬手遮挡，却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了。

世界在强光中分崩离析，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澈再次睁开眼睛时，正站在一个陌生的校园里。

阳光刺眼得很，学生们三两成群地擦着他肩膀走过，笑声像碎玻璃似的扎进耳朵里。

他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这明媚的光线照得人发冷。

系统提示音愉快地响起：

“欢迎来到新副本：校园惊魂。任务目标：找出隐藏在学生中的恶灵。时限：96小时。”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脸上依旧平静，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情绪。

不远处的树荫下，穿蓝白校服的男生懒散地倚着树干。

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连书页都被照得忽明忽暗。

“副本传送完成。”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祝您在这里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