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夏以来，路致远的状态越来越好，有时还能在医院楼下来回走两圈，咳嗽、胸闷等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护士说再养上一两个月，等抵抗力上来了，就能安排手术了。关翊景听了也替路致远高兴，特意买了些水果，切好带来给他吃。

路致远的胃口还不错，大口大口地嚼着水果。关翊景坐在一旁，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西瓜？下次给你带别的。”

“不，我最喜欢吃西瓜。”路致远说着，把一大块西瓜塞入口中，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赶紧用纸擦了擦。

“那你怎么其他的都吃光了才来吃西瓜？”关翊景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因为喜欢吃啊。”路致远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狡黠，“我就是喜欢把最爱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

“唔，有点奇怪，不理解，但尊重。”关翊景耸了耸肩，继续啃着苹果。

“这样碗里只有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然后一口一口把它们吃掉，会觉得很满足。”路致远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好吧，你喜欢就好。”关翊景跷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道。

关翊景今天在医院陪路致远到很晚，因为路致远说今天的云很少，晚上应该能看到星星。

等到八点，天也全黑了下来，关翊景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路致远下了楼。

却不巧，今天还是看不到几颗星星。

关翊景有些失望，正准备安慰路致远，却不想对方先开了口：“关翊景，你看，那是萤火虫吗？一闪一闪的，像星星。萤火虫星星。”

“是哎，你等等，我去抓一只给你玩玩。”关翊景说着，放下轮椅的刹车，轻手轻脚地朝萤火虫的方向走去。

“嗯。”路致远伸着腿一晃一晃的，看着关翊景笨拙地扑抓萤火虫，实在好笑。

过了一会，还真给关翊景抓到了一只。

关翊景把握拳的手伸到路致远面前，慢慢张开。萤火虫摇摇晃晃地飞高，飞走了。

“谢谢，我收到了。”路致远抬头，眼睛还在望着那只萤火虫。他忽然觉得，这微弱的光点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短暂却明亮。即使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只要在这一刻被人记住，便不算遗憾。

“可是我送你的不是萤火虫星星，我送你的，是夏天。”关翊景说得很认真。

他说的“夏天”不只是季节，更是希望——希望路致远能活到蝉鸣聒噪的午后，能躺在树荫下吃冰棍，能和他一起去看荼蘼花开。

“哇呀~好浪漫哦，你也这样哄过哪个小姑娘吗？”路致远笑着调侃道。

“没有，你是浪漫过敏吗？”关翊景抬手敲了下路致远的脑门，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哈哈哈~”路致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谢谢你的“夏天”。要是我就这样死在了春天，真的再见不到夏天的话，也不会遗憾了吧。”

关翊景不说话，也不看他。过了好久才说：“回去吧。”

“嗯。”路致远点点头，眼里带着几分释然。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像萤火虫一样短暂，但此刻的温暖与陪伴，已足够填满那些未尽的时光。

关翊景把路致远扶回床上躺下，手伸到裤子口袋，摸了一下一个小盒子形状的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烟盒，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这是路致远两个月前送给他的，当时路致远皱着眉头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但你既然戒不掉，那就少抽点。”

关翊景嘴上敷衍着“知道了”，却偷偷把烟盒里的烟全换成了糖果。

后来他真的戒了烟，但烟盒却一直带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把路致远的关心也揣在口袋里。

他看了一眼路致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掏出来，轻叹了口气。

路致远眼睛尖，看到了他的动作：“那是烟吧？总看到你揣着。”

“嗯，不过我不抽的，就平常跟人客套的时候才拿出来。再说了，你不是哮喘嘛，我哪敢当着你的面抽烟。”关翊景掐了一把路致远脸上的肉，或者说是皮。

那里几乎没什么肉了，瘦得让他心疼。

“好吧。那抽烟是什么感觉的？”路致远歪着头问。

“说不上来，反正挺爽的。”关翊景耸了耸肩，没告诉他，自己早就戒了。那些失眠的夜里，他无数次摸出烟盒想抽一根，但最后只是含一颗糖，任由甜味在舌尖化开。

“我也想试试。”路致远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不行，下辈子吧。”关翊景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想，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抽烟就叫叫我，这样我就当是你烧给我的，怎么样？”路致远笑着说道，眼里带着几分狡黠。

“得了吧，我早都戒掉了。别想了，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关翊景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低头看着烟盒上的划痕，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多希望路致远能活到夏天，活到秋天，活到他们一起去看雪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