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缺利用身高差,很自然地把下巴搁在容鸢胸口,仰头观察容鸢的神情,觉得容鸢脸上面无表情,唇线却绷得笔直的模样特别可爱。和昨晚容鸢最后在她的攻势下无暇思考,美丽的脸上只写满对她的沉溺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可爱。
温无缺其实疑心容鸢是个仿生人,身上哪里指不定藏着一个充电接口。虽然她吻遍容鸢全身也没见到过,但不影响她的怀疑。
温无缺这么猜测的依据是,容鸢有时候像个情感反应缺失的人。
大部分社交场合容鸢知道怎么与人相处,因为她知道这些场合应有的行为模式。容鸢具备基本的常识,会去醉花阴找乐子,会简单招待店里的贵客。而私下里,容鸢非常不擅长应付人,她倒是也会主动表达出亲昵或者拒绝,表达过后却接不住对面反馈回来的情绪。特别是对方的回应完全是一时兴起时,容鸢就会显得很无措。
一般人面对调情的话会“死机”吗?肯定不会的,但容鸢就会。容鸢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高智能仿生人在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然后遇到不能理解的事程序卡住了。
温无缺其实不讨厌和这样的容鸢相处,人会装而容鸢不会。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容鸢的唇角慢慢放松,像笨拙的情感程序终于算出了简单的答案。
“想。”容鸢哑着嗓子半天只吐出一个单字。她说完就垂眸看着怀里的温无缺。
答案让温无缺有点意外了。容鸢的意思是,她真想吃了温无缺?
温无缺捏着嗓子说话,拿出她平时逗寒江寻的劲头,笑道:“我的大老板,那你还等什么?”环在容鸢腰后的手还故意掐了一把,只不过皮都掐不起来,容鸢腰上没赘肉,反而掐得她自己手疼。
容鸢点点头,猛地伸手卡进温无缺腋下,轻松把人举起来放在料理台上坐好,动作行云流水让温无缺征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容鸢回头去刀架上抽了把水果刀出来。
温无缺在容鸢转身之前光速从料理台上跳下来,几个大跨步冲进了这个家里最欢迎她的地方————卫生间。
温无缺对容鸢心动的时候心跳都没有现在这么快过。她躲在卫生间门后怀疑自己要猝死前,厨房传来了容鸢在砧板上切东西的声音。规律的“笃笃”声有奇妙的安抚作用,让温无缺松了口气。
容鸢果然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谁对情人间的调情是这个反应?
温无缺惊出一身冷汗,卫生间集成吊顶上排气扇的风都让她哆嗦。她抱着双臂走出卫生间,看到容鸢在茶几上放了一盘切好的橙子。
“吃了就去洗澡、睡觉。”容鸢一边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着水果刀,一边对她说。
温无缺这会儿暂时不敢招她,乖乖坐沙发前拿起了橙子,试着咬一口以后发现酸得她天灵盖都要被弹飞了。容鸢是不会挑水果,还是故意选了一颗这样的?而且这橙子是不是太大颗了点?这人的报复心怎么这么重的?
她很不想吃这盘酸橙。温无缺端起盘子,歪头看着容鸢,看一眼啃一小口。每啃一口都要让她闭起眼失去世界30秒。
容鸢洗完了刀,又洗完了砧板,再仔细用台布擦了一遍根本不脏的料理台,如果不是还要洗温无缺手里这个盘子,温无缺怀疑她还要冲洗一遍水槽。可是温无缺还没吃完,所以容鸢停住了手。容鸢还对着水槽发了一小下呆。
温无缺虽然被酸得眼角直冒泪花,看见这情景又开心得牙齿的酸疼都减轻了。她就是那个卡了容鸢日常程序的bug。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她还会卡上一阵子。
温无缺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给寒香寻的保证吞了,她不出容鸢家门,不会和容鸢“相互不认识”。她可没骗寒香寻。她脱口而出那会儿说的是真话,她只是出尔反尔罢了。实话是实话,反悔是反悔,不能混为一谈。反正容鸢又不在乎这点。
寒香寻这房子不大,符合寒香寻装穷的爱好,赶上容鸢这个住户恨不得把它住成毛坯房,房子里空得很。这种没有家具阻挡的情况下,容鸢肯定能听见她和寒香寻说的话。即便如此容鸢还是同意她留下来的,这就是说容鸢愿意与她继续玩第二回游戏的意思。
温无缺怀疑自己整嘴的牙能不能撑到这盘橙子吃完,这不比容鸢做的土豆,她就算把容鸢的美貌烫自己脑子上永久铭记,她也没法忽略她的牙被酸倒的事实。
容鸢在水槽边站了一会儿就回头过来坐到了温无缺旁边,冷着脸问:“很酸吗?”
温无缺觉得自己面部神经都被酸死了,但开口的声音还是正常的。
“你这么好奇,你自己怎么不试试?”温无缺确信她真是故意的。
容鸢又点点头,温无缺警惕地往后退着挪了下屁股,容鸢却欺身而上把她压在沙发扶手上,飞快地亲了她一口,舔走了她嘴唇上残余的橙汁。
“嗯,是很酸。”容鸢皱着脸下结论,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开身,在沙发另一边坐直。
这和她们之前的每一个亲吻都不一样,轻浅得像个纯粹的玩笑,温无缺却被亲得头皮发麻。她狐疑地看着容鸢,这人干嘛亲她?喜欢她?看表情一点也不像。容鸢不会真的想把她片成五花肉吃了吧?
小温总舔着自己上牙膛的橙子味儿,感觉舌头和头皮一起麻了。
这个从傍晚才开始的一天对温无缺来说真的有点太长了。
温无缺好不容易等来她兢兢业业的生活助理送来一个行李箱的她的生活必需品时,觉得她的精神已经疲劳得像参加了一回铁人三项。助理站在门口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自己工作没做到位,都快哭出来了。
温无缺受不了这个磨磨叽叽的女人,不耐烦地保证这个月真不扣她奖金,回去接着找人盯着她那个烦人的堂哥,随时向自己汇报,小助理才松口气跑了。
温无缺一把人打发走立马推着行李箱回了屋里。她刚才一直没松懈过,因为她怀疑她出了这个门来阵风把门带上了,容鸢就能不让她再进来。
她心情愉悦地开始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耳机、麦克风、高清摄像头这些处理工作需要用的东西,挨个堆到容鸢那个小茶几上。为了腾空间她还拿起了容鸢压泡面的那叠A4纸,准备往旁边丢时她才第一次瞥见上面的内容。
全英文写就的段落在讲一个乍一眼有点艰深的课题,似乎是生化学相关的,温无缺不搞学术对这个研究不多,不过却觉得这个课题在哪里见过。她停止了整理东西的手,认真又往后翻了两页。
容鸢全家唯一的印刷物其实应该是一篇没有装订上封面页的论文,大概率还是初稿,因为温无缺还能看到上面时不时有不同色、不同材质的笔在上面用英文删改内容或者加批注。这叠论文本身很平整,但翻动的痕迹不少。
温无缺抬起头,和刚打扫完浴室的容鸢四目相对。她装作没看懂内容,一脸嫌弃地把论文递回给容鸢,笑嘻嘻地说:“你这茶几借我用用呗。”
容鸢接过论文,“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便转身把论文塞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了。
接好了自己一堆东西的电源后,温无缺又开始往外掏出了她用的香薰、香水这些物件。
“你这是不打算走了吗?”容鸢在她往衣柜里碰香水的时候,开口问她。
“我的大老板,我就算明天就走,我今晚该过的生活也还是要过啊。”温无缺理直气壮地说。喷完了香水,她又把备用的腕表摘在了另一侧的床头柜上。容鸢是让她睡沙发,但她没打算听。
容鸢显然也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温无缺又在赌,赌容鸢这次会放弃抵抗。她都让容鸢耍她一晚上了,现在她回敬一下怎么了?既然容鸢同意这个游戏继续玩,那就当如此。
“今晚我睡沙发吧。床让给你。”容鸢在几分钟后才说。
“寒香寻小气吧啦地,沙发也买小的,我躺上去腿都伸不直,你睡上去屁股都得悬空吧?”温无缺看看容鸢,又看看沙发,觉得容鸢的人隐约比沙发的宽度长一倍。
“你是觉得我不会把这话告诉寒姐吗?”容鸢冷言,问。
温无缺瞬间又觉得那种熟悉的感觉冒上来了。
“你一定要故意扯其他人吗?”
容鸢此刻正坐在床沿,温无缺听到她的话便也爬上了床,向容鸢靠过去。
“你又为什么在意我扯别人?”容鸢反问,面无表情的脸上充满了温无缺喜欢的活人味。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温无缺挪到了容鸢面前,二人的鼻子几乎顶到了一起。
容鸢今晚又一次点头,温无缺觉得只会说“不”的人点头就没好事。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容鸢诚实地说,“我认为你生气了比较好看,而且你生气了你就会走了,不会一直往我家搬东西。”
“那你看我走了吗?”温无缺服了她这个逻辑。容鸢如果真的是仿生人,她有点想见见给容鸢写性格程序的人。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科幻,但确实没有女人图她“生气好看”就故意激怒她的。她突然怀疑容鸢其实比她想的要贪心。容鸢贪图她的“好看”。
“我不会走的,你做梦。”温无缺附在容鸢耳边,低语道,“所以你现在觉得我‘好看’了吗?”
下一秒,她的视线倒转,整个人被容鸢推平在床上。猛地对上寒香寻装的那个恶俗的大吊灯,她感觉双眼一阵刺痛,容鸢双手撑在她脑袋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温无缺又接着提问了。
“我的大老板,你想吃了我吗?”
“想。”
容鸢说完,报复似的,在温无缺鼻子上用力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