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笃定地指着一幅说道:“这幅便是唐某人的作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屏住呼吸,不可置信:“这……这……唐老板是不是看错了?”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怎么会指着安王爷送去的贺礼说是他画的?”
“这唐老板不是太子殿下找来给他作证的?”
诚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唐嘉亲手指的是琅月呈上的那幅画。
这一幕别说其他人,就连皇上都看不明白了,他知晓唐嘉是林画与琅月的人,可他一出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只不过他有一点很明白,自己这个三儿子这次算计不成反遭殃了。
琅璋面色大惊,还以为是唐嘉看错,连连逼问:“唐老板你可有看错,这幅才是我送给父皇的!”
声音激动,语态急切。
然而唐嘉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而哂笑:“我自己的画自己一眼便能认得,太子殿下毋庸置疑!”
说罢,他上前一步略微靠近两幅画,“凡是由我唐某人亲自作的画,每一幅右下角都会有一个月亮标识。另一幅则是漆韵坊画师所画,虽有我的画风神韵在,可我绝对不会认错。”
“你胡说!什么月亮标识,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这幅画分明是你画的,是我亲自找来你画的!”
琅璋双手握拳,身子也怒不可遏地颤抖起来,“父皇在此,你不能撒谎,这就是你画的!”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漆韵坊门口看看,挂在那儿的画是否有月亮标识。不仅是我的画,但凡我参与的任何设计,包括但不限于盲盒摆件儿屏风细微之处依旧能看得到月亮标识。”
唐嘉声音渐冷,最后说着连一丝温度没有了,大家只以为这是他生性孤傲受到质疑感到生气了。
没人怀疑他这画的真实性。
毕竟盲盒摆件儿画作都在漆韵坊放着,不仅如此早期的商品大多都是出自唐老板之手,购买了的回家一看便知。
“所以安王爷那幅的确是唐老板画的?”
“所以太子殿下这幅画才是假的,那他方才去质疑安王爷做什么?”
“这不是关键,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原本是送给太子殿下的画转头到了安王爷那里去吗?”
“还有什么原因,肯定是太子殿下让唐老板画了一幅画,再去漆韵坊买了一幅。原本想把一般的画给安王爷,没想到阴差阳错给反了。不然你瞧太子爷面色涨红的,怎么不解释解释?”
在场的都是在宫里生存多年的人,简简单单的小把戏自然看得清楚。
就在大家觉得真相差不多出来的时候,又听到唐老板开口说话了:“所以太子殿下在执着些什么呢?这幅就是唐某人专程画来送给安王爷的,与你有何干系?”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传到众人耳里,大家瞬间抓到了一个重点。
这幅画,是唐嘉送给安王爷的?
“怎么回事儿啊,看不懂了。”
“给安王爷的,那他给太子殿下画的那幅画又去哪里了?”
“不是说太子殿下求他作画的时候都说了,仅此一次吗?”
“……”
议论四起,琅月依旧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好像与自己无关。
而琅璋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解释得清楚自己的画为何去了琅月那儿,便又被唐嘉的一个雷给炸晕了。
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冲唐嘉吼起来:“胡言乱语!若是这幅画是你为琅月画的,那你给本王的那幅画去了哪里!你说!说出来!”
提及此,唐嘉的脸色陡然变冷,转身站直身子与之对视。两人距离很近,一个眸色淡淡,一个近乎疯狂。
片刻,唐嘉悠悠开口:“还有一幅画去了哪里,太子殿下需要我明说吗?”
“你……什么意思?”
“如果太子殿下执意要追求另外一幅画去了哪里,我可以给你个满意的答案。不过太子殿下,你真的确定要让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一个结果吗?”
言外之意,我不提是为了你好。可你执意要求,后果自负。
然而都到了这个时候,琅璋已经顾不得许多,就连皇后都欲开口结束这场闹剧,可他偏生不死心地兀自一笑:“是,现在我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将你给我画的那幅画拿出来!”
皇上都在这儿,你倒是以太子的身份命令起来了。
唐嘉冷冷一笑,转身对皇上鞠躬解释:“漆韵坊得到大家的喜爱是运气使然,可画画是我毕生的爱好,绝不有人存了玷污之心!”
玷污之心?说的是太子?
“太子殿下问我那幅画去了哪儿对吗?我且告诉你那幅画现在就在我屋里放着,以日日警告我自己当初信了你的情真意切,信了你的父子情深,信了你的那些鬼话连篇是有多荒唐!”
唐嘉突然变得又冷又飒,与平日里大家见到的温柔模样大相径庭。
场上已经有些女性开始觉得气愤,何时看到过唐老板如此生气?这太子殿下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才会把好好的人惹急了。
“你……你在胡说什么?”琅璋眯起眼,连反问都显得力不从心。
“太子殿下,你三番四次找到我为你作画,为了皇上寿诞,为了你深爱的父皇,你说不惜一切代价希望我亲自动笔。我深受感动,在家中熬了足足三日画好了这幅江山图,就是希望皇上守护的江山能够如画中这般永远恢宏璀璨。”
“可是,你对我的画做了什么?你在上面涂毒之后再送到安王府,让安王爷在皇上寿诞把一幅有毒的画送给皇上!以此达到铲除安王爷的计谋!”
寂静。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除了皇上起伏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
良久,大家整理好信息后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太子殿下的计划是将有毒的画给安王爷,先是拆穿安王爷这画不是出自唐老板之手,再派人查验这幅画是否有问题,最后以安王爷送了一幅有毒的画为由铲除他?
每步环环相扣,任意一条都是死罪。
真是好算计啊!
“太子殿下不说话了是吗?以为你送琅月带了毒的画无人察觉?”
林画上前接过话茬,“三哥可是忘了,我本是江湖游医,何必用你的业余来挑战我的专业?”
“不错,王妃发现这画有毒后,立刻差人来漆韵坊找到我。我才发现竟被太子殿下耍得团团转,于是将这幅画拿了回去,重新为安王爷做了一幅画送给他。”
“你们胡说!什么有毒,什么毒,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们沆瀣一气串通起来陷害我!”
琅璋快要被逼疯了,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今日分明是让琅月下不来台的,而今怎会让自己出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太子殿下若是有冤屈,可让人去我屋里拿了那幅画,在众人面前对峙!”
“即便是那幅画有毒,又怎么能证明是我涂的?万一是你在作画的时候涂了毒也未可知!”
“我一介商人,月月为朝廷贡献的税费赶得上整个皇城收入,我有什么动机涂毒?再者说了,你告知我要这幅画的目的是给皇上祝寿,我是疯了才会想着下毒害皇上?”
“难道我又疯了吗?要下毒害自己的父皇?”
“三哥想要害的是我,不对吗?”
一直沉默着的琅月走到他跟前,还是那副不达眼底的笑,“当日你将这画给我的时候,我便问过你,不要再搞出真假画的事情来,你口口声声保证不会,只是为了父皇好。于是我信了。”
“可是每一次对你的信任,都被你撕碎了踩在脚底狠狠碾压,三哥,糟蹋别人信任的滋味可还好受?”
琅璋愣怔地听着,不停地摇头想要否认这一切。
然而他说不清,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自己的阴谋诡计。
“若是方才在你与我二人将贺礼交给父皇的时候,你能够保持沉默,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弟弟留面子,你捧高踩低,一面说着自己的画有多么来之不易,一面质疑我的画出身平凡,孙大人是你叫来的,唐老板也是你要求作证的。现在他们都来了,你可还满意?”
“随意诋毁我的贺礼,诬陷孙大人与我暗中勾结,请来唐老板作证,逼问唐老板你的画,这其中哪怕有一处你想要喊停,哪怕你对我有那么一丝的兄弟之情,你也不至于现下面子里子都没了!”
琅璋解释不清,已经跪了下去。琅月就这么居高临下俯睨着他,仿佛看着什么垃圾一般,字字辛辣。
“三哥,你对我不仁,可我不能对你不义。由始至终我可曾提过那幅带毒的画?可你自始至终一直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试问,从小到大,因为没有母妃庇佑,我受到的宠爱与尊重如何敢与你相提并论?而你却处处看我不惯,想方设法构陷于我,现在甚至连父皇的寿诞如此重要的日子都要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