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色已晚，按理来说应该就寝，只是皇帝不睡，卢令仪这个做皇后的也只好兢兢业业的陪着，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呢？

当卢令仪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妃嫔到了，她环视一周，发现这架势可不比之前处死华嫔的时候小，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皇后，”坐在主位的皇帝看向她“你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妾前来，是为何事？”卢令仪已经看到了那个站在皇帝身边的女人，毕竟这么多人中，只有那人是生面孔，打扮也与众不同，显眼的不得了。

“窈娘是朕带回来的，”皇帝牵起身边女人的手“她身世有些可怜，朕欲封她为窈嫔，你多照顾她些。”

“臣妾自当尽心，”卢令仪抬头，微微打量了几眼窈娘“不知窈妹妹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这窈娘不知是何来历，容貌极美极艳，身段婷婷袅袅，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奴家……”窈娘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卢令仪“奴家自幼失去双亲，与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爷爷病重，奴家只得去香音阁做事换钱替爷爷诊病。”

“香音阁？”丽嫔嘴快，不假思索道“那不是青楼吗？”

卢令仪惊讶了一瞬，随后恍然，终于明白了这女子打扮奇怪在何处。

当下高门贵女时兴高髻，发型光滑一丝不苟，可窈娘却梳着垂髻，若出身民间，简单利落垂髻倒也很普遍，只是窈娘这垂髻松松散散，怎么看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配合上她精致的眉眼，反倒显得楚楚可怜，如同被雨打落的红花。

这不是寻常女子的打扮，再结合丽嫔刚刚所说，窈娘大概率是舞女、乐女之流。

想到这儿，卢令仪不由得头疼起来，毕竟之前的华嫔虽出身民间，但好歹父母是农户，是良籍，而乐籍可是贱籍。

“这位姐姐，”窈娘在听到丽嫔的话以后，双眼含泪，却又故作坚强的说道“奴家虽身陷囹圄，却还是个清白的女儿家，姐姐怎么能这么说我？”

“丽嫔！”皇帝动了怒，将茶杯丢向桌子“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陛下息怒，”卢令仪连忙打圆场“丽嫔不过是无心之失，陛下何必放在心上，只是窈妹妹的身世……不太好与朝臣交代，若直接封嫔，恐怕会引起非议，不如先让妹妹从官女子做起，再逐级册封，陛下觉得如何？”

“哼，”皇帝冷哼一声，神色仍有些愤愤“这个你不用管，我打算将窈娘记在大将军名下，为将军养女，这样一来，即使是直接封嫔也没人说什么。”

“这……”卢令仪露出为难的神情，委婉规劝“大将军为人谨慎，恐怕很难认下窈妹妹。”

大将军一生战功无数，为人清正，如今已至古稀之年，在朝中颇有威望，这样的老臣，晚年要认一个乐女为女儿，实在不妥。

“他不愿意认，总有人愿意。”皇帝很不耐烦的斜了卢令仪一眼“皇后，你以为华嫔的事，朕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卢令仪僵在原地，她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说的是，窈妹妹如此天人之姿，定会有大人与窈妹妹有缘的。”

卢令仪没想瞒过皇上，实际上，华嫔那件事是一个阳谋，她成功让皇上对华嫔产生了厌恶，而一个被皇上厌恶，又没什么家世的女人，在宫中悄无声息的死掉也再正常不过。

她惊讶的是，皇上竟然会用这件事来堵她的嘴。

这不过是件小事，至少对皇上来说是件小事，难道新来的窈娘就这么得皇上喜欢，甚至不惜让皇上翻旧账来堵她的嘴？

不管怎么说，窈娘最终还是以将军养女的身份进入后宫，成了窈嫔，原本以为没了华嫔自己就能得宠的丽嫔恨的咬牙切齿，私底下咒骂窈嫔的时候更是多不胜数。

“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嫔娘娘安。”窈嫔温顺的行了礼，微微抬头看向二人“皇后娘娘与丽嫔娘娘的关系真好，不像窈娘，自幼丧父丧母，也没有个兄弟姐妹陪着。”

“……妹妹这可是在说姐姐冷落妹妹了，”丽嫔拿出帕子，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妹妹这可就误会姐姐了，姐姐哪里是这般小心眼的人啊。”

“丽嫔娘娘……”窈嫔退后几步，像是有些站不稳，她并没有哭，只是脸色苍白的扶着侍女“娘娘……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行了！”卢令仪看着两人轮流演戏道歉深感心累，她直接说道“本宫乏了，你们若是想吵，出去吵就是，别在我这儿嚷嚷。”

丽嫔眼睛一亮，她知道卢令仪这么说就是不管事的意思，她进宫这么多年，除了皇后和上面几个资历深的妃嫔她不敢惹，剩下她怕过谁？

卢令仪显然也看到了丽嫔的表情，但她现在无心理会这种小事，可她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丽嫔就以冲撞皇上的理由被降为了丽贵人。

“这是怎么回事？”卢令仪皱着眉问她面前哭哭啼啼的丽贵人“昨天你到底做什么了？”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啊，”丽贵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这回她可是真哭了“臣妾不过是和窈嫔吵了几句就回宫了，今日一早，陛下就下旨要降臣妾的位份，娘娘，臣妾冤枉啊！”

“我去陛下那里帮你说一说，”卢令仪看向丽贵人“不过，君无戏言，即使陛下原谅你了，你这位份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皇上今天下的圣旨，明天立刻就改了算什么事？丽贵人最近也的确闹的太过，让她安分些，未尝不是好事。

丽贵人见皇后也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回去，卢令仪想找皇上问问丽贵人的事，却没想到在太监这里碰了个软钉子。

“皇后娘娘，您先回吧，”太监满脸堆笑，看上去十分和善“窈嫔娘娘在里面伺候着，皇上目前不方便见娘娘。”

“有什么不方便的？”卢令仪身后的掌事姑姑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皇后娘娘你也敢拦？”

话音未落，一阵调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卢令仪顿时黑了脸色，太监表情也有些讪讪，毕竟皇上和窈嫔青天白日的在御书房里……咳咳，总之他真不是故意要拦的。

“皇上有要事处理，我就不多打扰了，”卢令仪到底是皇后，虽心中不满，却还是点头道“只是劳烦公公稍后通报，说本宫来过。”

“奴才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将卢令仪送走，这年头当人奴才真不容易，两面受气。

卢令仪原本以为因着丽贵人、御书房这两件事，皇上定会来找她，可一连几日，皇上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只顾着和窈嫔寻欢作乐，连她这个正妻的颜面也不顾。

“娘娘，您吃些东西吧，”掌事姑姑端来一碗桂花酥酪放在卢令仪面前“若是您气坏了身子，二皇子可怎么办啊？”

“……卢家那边怎么说？”卢令仪闭了闭干涩的眼睛，这个窈嫔可比之前的华嫔嚣张的多，仗着皇上的宠爱，窈嫔在宫里横行霸道，每次她想惩治窈嫔，皇上都来阻止，长此以往，她这个皇后还做不做了？

“老爷……”掌事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卢令仪的脸色“老爷说，要劝陛下选秀，让七小姐入宫。”

卢家七小姐是卢令仪的妹妹，年方十七，出落的亭亭玉立，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卢家将她送入宫中想来也是抱着卢令仪当贤后，卢七小姐当宠妃的打算。

“添一个人进宫争宠，这就是卢家的办法？！”卢令仪冷笑一声“怎么，我父亲是觉得七妹妹进宫就能比我得宠了吗？”

“娘娘息怒，”掌事姑姑连忙跪下“老爷也有老爷的难处，陛下执意要护着窈嫔那个狐媚子，老爷也没办法，只得……让七小姐过来帮娘娘。”

说到底，后宫毕竟是皇上的家事，虽然皇上的家事也是国事，臣子可以劝诫，但若皇上不听，那臣子也没办法，毕竟谁也不可能因为皇上宠谁不宠谁这点小事而得罪的皇上吧？

“我在嫁入东宫以前，学习琴棋书画、诗礼管家，再加上出身和相貌，所有人都说我是完美的皇后人选，”卢令仪闭着眼睛，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掌事姑姑“我也的确成了皇后，虽不算名流千古的贤后，但也算将后宫打理的不错。”

“娘娘……”掌事姑姑轻声唤着卢令仪，眼神中满是复杂。

“我本以为，我是正妻，何必在乎夫君的宠爱，我只要做事公道，管理好后宅，该有的体面自然就有了。”卢令仪苦涩的摇摇头“可惜我错了，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在这后宫之中，皇上的喜欢才是理，皇上若是喜欢，没理也有理，皇上若是不喜，有理也没理，皇后再大，还能越过皇上去？我作为皇后，的确有管理六宫之权，可我的权利不过是皇上施舍的，若皇上不喜，皇后就没有任何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