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自己躺在软垫上，身上盖着暖暖的狐裘。
王诩仍在用功，是用功还是失眠我也分辨不出来。
抱着没看过的竹简，愣愣然道：“鬼谷不至于节省我的这一点炭火钱吧？我先回屋了”
“雪大，我送你过去。”清越的声音似水涧清石，“你不用提防我，如果我想做点什么，你防也防不住。”
“你当我的头是面团捏的？”我冷嗤轻嘲，想把微妙的暧昧扼杀在摇篮里。
“刚好我也累了，教你剑术如何？”他悠然一笑。
我骤然一愣：“……好啊”。
突然对我这么好？看来抽空得准备一份拜师礼。
“用剑之人，须用自然之剑法；自然之剑法，须平心静气。”
“剑术讲究以气激剑，以剑御气。剑有灵气，人有真气，妙在相通，方能威震四方。”
剑招连绵，气吞山河，顷刻间仿佛置身云海之中。
“可如果敌方出手刁钻，剑招不就断了吗？”我剑招被打断的时候，心里就慌，然后就是输。
“所以，才说要平心静气，你来练一遍，看看学到多少。”
自己练的时候才发觉，剑招的每一招都是在逼着对方进入自己的圈套，只要对方进了预判的位置，下面的每一招都变成了压制，环环相扣。
难道，剑术讲究的是诱对方入局？
看我已经熟悉招式，王诩持剑入局，我的招式一气呵成，取得了压制性的胜利。
一个字形容：爽。
我：“剑招连绵居然这么厉害，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鹤归。”
“好名字，我有一套剑法，请谷主斧正”
我把对付子虎的西子湖畔练了一遍。
“两套剑法你都练练，三日后我再给你讲。”
此时，朝阳初升，金色的光照进了白雪覆盖的庭院，雪花映射日光，出现了点点亮色的星星。
回到前厅，看着阴阳家的竹简，头好大。
“读不下去了，过来下下棋，下过棋就懂了。”王诩淡淡道。
“谷主关心我的学业，弟子心存感激，您一整晚上都没休息，不如您先休息，我在这里写下疑惑不解的地方等您解答。”不懂的地方大不了背下来，下棋就暴露自己智商了。
……
“我不懂阴阳，也不会下棋。”见他一动不动，我说道。
“邹衍正在稷下，不喜欢就算了。”
“是。”剥除阴阳一派的著作，还有繁复的儒、道学说。
吃过早饭，发现庭院里的雪已经打扫干净了，残雪堆在树木根部。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雪仍在下，浩浩然没有要停的架势。
齐威王派人送来给孙膑的赏赐，人仍留在王宫里问策。
午后见不到王诩，我便回屋补眠。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雪仍在下。
庄子、荀子的书，既熟悉又陌生，当美文都读过，再读又会有新的感悟。
我盯着温柔的烛火，放空自己。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字为什么这么奇怪？”王诩身着单衣，头发是湿的。
看样子刚从温泉里出来，屋里虽然烧着炭火，可毕竟是外面在下雪，我拿起狐裘递给他。
“为了快一点，就简化曲线为直，反正是自己看的。”诸侯国的文字还未统一，给自己看的字都写得简体字偏一点隶书的味道。
他披上狐裘，转身开始抚琴，什么曲子不知道，泉水叮咚，声音清脆空灵。
“不记得了吗？你小的时候非要听着这个曲子才会睡觉。”
“……对不起，没一点印象。”我早已经分不清楚我是蝴蝶，还是蝴蝶是我。
“你为什么总是怕我？”他盯着我的眼睛，想要一探究竟。
“因为你的书，你学术的方向。”我低头如实回答，不敢撒谎。
“……对你还用不上那些手段。”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在这个时代，我能生在谷中，已经超越了世上八成的人。”我真心觉得如此，“可以避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以读书，可以练武，可以跟着非常厉害的人增长见识。”
“那你努力的目标是什么？”
“明辨是非。”
“刚到大梁城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醉心医道。”
“医道能救的人太有限。”
“所以，你想跟着孙膑，以战止战。”他靠近了一些，接着说：“可惜了，你是女子，无法上战场。”
“真到了国破家亡的地步，还分什么男女。”拒绝你的PUA。
“怪我把你留在谷中太久了，世上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教给你。”表情和语气都挑不出毛病，就是逻辑有些古怪。
“我们以前很熟吗？”这货莫不是在诈我吧。
“你爹娘临走前……”
如此狗血剧情，不能信！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他衣角，痛哭流涕，“以前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想做谷主的学生，学习谋生之道。”
“起来。”
“这是我第三次拜师了，我一定会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事事以同门为榜样，扬我纵横一派学说。”
“别哭了，你是我捡回谷中的孤儿。”
“嗯。”我收起表情，不再发出声音。
他抬手抚上我肩膀，这是把我当兄弟了吗？
“医道上，我大概是没什么天赋，医理晦涩难懂，日常依靠的只是一些药方，实在是惭愧不已，对不起鬼谷神医的名声。”
“遇到不明白的可以问我。”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明白的地方少，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看到阴阳就如同在云里雾里。”
“那就实践中再跟着学吧。”
我挣脱开被他握住的手腕，“我去练剑了。”
想象不出来和王诩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做个侍妾？哪怕做夫妻都不如做弟子。
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我们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做弟子更有所作为 。
归根结底，是感觉不到他的爱意，顺着语境走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给我投毒。
王诩很奇怪，他一直以来很少做梦，偶尔有梦也是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刚才只温泉里小憩一会儿，恍惚中她黑发如墨，赤身走进水中，细白的手臂缠上自己的腰腹，想回应却一动也不能动，被动的承受她热情。
怀疑她用了什么点穴的手法，知道她大胆，已经教训过了，还是如此这般胆大妄为，看来是上次的痛不够刻骨铭心。
怒气冲冲地找她算账，却看到她头发是干的，刚才温泉里发生的竟全是自己的臆想。
如果这个孽障漏出马脚就弄死她，试探了几次好像都是和那个形象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