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撞碎在礼堂玻璃窗上时,路泽谨正用圆规尖在课桌刻下第100道划痕。木屑簌簌落在许枝夏推来的纸条上,洇湿了那句"礼堂空调坏了,记得带小风扇"。
"同学们,这是你们人生最后的蝉蜕!"
校长的高亢嗓音在音响里爆出电流声。朱振宇在后排戳他脊梁骨:
"学霸,蝉蜕能入药不?"
路泽谨望着舞台背景板——鲜红的"100"被设计成正在滴落的沙漏,许枝夏作为学生代表正在调试话筒高度,后颈汗湿的发梢粘在白色衬衫领口。
教务主任办公室的绿萝正在枯死。路泽谨盯着叶片上的褐斑,听见班主任拧开保温杯的声响像拉开枪栓。
"最近...有没有影响复习计划的事?"
李老师用教案扇风,锁骨处露出半截红绳——路泽谨上周撞见她往数学老师抽屉塞过一模一样的。
窗外的蝉突然集体噤声。许枝夏抱着作业本经过走廊,蓝白校服衣袖挽到手肘,小臂上还留着生日那天的淤青。路泽谨的指甲陷进掌心:"您是指年级排名下降0.3分的事?"
玻璃门突然震动。朱振宇的脸贴在磨砂窗上扭曲变形:"老师!体育馆漏水淹了特招申请表!"李老师冲出去的瞬间,路泽谨看见许枝夏在拐角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体育馆实况,干燥的地板反着光。
篮球架在暮色中投下十字阴影。朱振宇坐在三分线外往嘴里灌汽水,易拉罐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们说我的起跳高度不够,像...像青蛙。"
最后两个字混着气泡音,坠在地上碎成七八瓣。
路泽谨把特招成绩单折成纸飞机。夕阳从"不合格"的红章上淌过去,他突然想起父亲书中夹着的旧照片——那个与父亲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也穿着印有"省队"字样的运动衫。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喊你学霸吗?"
朱振宇把空罐踢进排水沟,金属碰撞声惊飞晚归的麻雀,"去年运动会三千米,你明明低血糖了还死撑着跑完。那时候我就想,这人连疼都不会喊,得多孤单啊。"
路灯突然亮起来。路泽谨背起醉醺醺的朱振宇时,闻到廉价啤酒混着泪水的咸腥。影子在水泥地上拖得很长,长得像他们正在穿越整个青春期的隧道。
路父的书房在凌晨两点仍有光渗出。路泽谨握着那张意外掉落的合影,听见阁楼传来咳嗽声。照片背面写着"1983年夏于省训练基地",父亲的笑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张全家福都明亮。
蝉蜕卡在纱窗缝隙里随风摇晃。许枝夏的短信就在这时闯进来:
"朱振宇家的灯还亮着。"
路泽谨走到阳台,看见三个街区外那扇暖黄的窗,隐约有篮球砸墙的闷响传来。他按下快门键的瞬间,月亮正好移出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