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彭显越的那一眼，于放的好心情恍如台风过境，瞬间烟消云散 。
孟晓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只见于放刚坐下，又哐啷站起身。
彭显越拉凳子的手愣住，他视线直直看去，于放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越哥，你们. ..........”孟晓佳看着于放离开的方向，不太确定开口，后面的声音弱下去，倒像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般，“闹矛盾了吗？”
彭显越摇摇头无奈一笑，眼神一直盯着于放离开的方向，“大概是吧！”
“大概？”孟晓佳低笑，“放哥这样，好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他经常这样吗？”
“很少见。”孟晓佳单手撑脸看着彭显越，认真道，“我从来没想过放哥会喜欢男生，但是遇到你，我觉得这件事有可能。”
孟晓佳脸上写满诚挚，看着就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彭显越顿住，好像一颗石子掉入一汪深潭，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石子坠入深处破开一个小洞，彭显越透过黑暗窥见无限天光。
不知道是不是孟晓佳的话给了他底气，他突然觉得于放离他好像也不远。
穿过这个冬，便是温暖的春。
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对吧。
彭显越不知道这话几分真假，但用在他身上显然很受用，他两边嘴角上翘，陷入自己的喜悦之中。
孟晓佳叫他，“越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放哥啊？”孟晓佳生怕彭显越会觉得她说出去，连忙摆摆手解释，“越哥你放心，我明天就走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不会告诉放哥的。”
“那你觉得呢？”彭显越反问。
“啊？”
“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我猜，是喜欢的吧！”
服务员递来菜单，彭显越推到孟晓佳面前，他站起身，“我去一趟卫生间，你先点吧！不要香菜。”
“噢行。”
彭显越没有去卫生间，他朝刚才于放离开的方向找去，远远看见后门处靠在圆柱边上的黑色背影。
于放两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嘴里向上吐着烟圈，他最近烟瘾很大，一歇下来就在抽烟。
“于放。”彭显越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于放偏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旁若无人抽烟。
沉默了好久，于放手里的烟抽完，他掐灭烟头掏出烟盒还想继续再抽一支，被彭显越眼疾手快夺下。
“给我？”于放没有好脸色。
“你还要抽多少？”
“不关你的事。”于放冷眼看他。
那一眼恍如一记耳光，打在彭显越脸上，丝丝抽疼，让人莫名生气。
“你讨厌我？你不想见到我？于放，只要你说，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彭显越右手按住于放左肩，步步逼问，于放始终低垂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但是刚才身上的戾气被彭显越脸上显而易见的愠怒吓跑大半，于放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着无声反抗。
彭显越真的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他讨厌透了于放的不吭声，偏偏，偏偏他又舍不得放手。
这段关系让彭显越无能抓狂，他知道是自己贪心了，可是要他放手，他怎么做得到。
“于放？”
彭显越换了一只手去按于放肩膀，右手捏住对方下颚强迫对方直视自己，他低声怒斥，“于放，你说啊？”
于放抬起眼掀开眼皮，屋□□出来微弱的冷光打在他半边脸，彭显越看见他眼尾发红。
“彭显越，你没事能不能别招惹我。”
“什么意思？”彭显越不明白。
于放猛地甩开他的手，狠狠揪住彭显越衣领把人摔墙上，他一只手牵制对方双臂，另一只手掐住彭显越脖子，他手劲很大但是没有用尽全力。
彭显越没有反抗，不管主导权在谁手里，只要对方是于放，那就没关系。
“不管什么事，都等吃完这顿饭再说，我不知道晓佳为什么请你，但是既然请了，那就好好吃到结尾。”
于放松开，往后退去一步，看都没看彭显越一眼，转身又回去了。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孟晓佳和于放熟，拌嘴也要多一点，彭显越见缝插针，很合时宜接过两人话头，最起码不会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啤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孟晓佳笑着给于放倒酒，自己喝得不亦乐乎。
彭显越开了车，全程以茶代酒。
明明一开始只说喝一点点，没想到两人越喝越起劲。
“一心敬，哥俩好
三星照，四季财
五魁首，六六顺.........”
“哈哈哈哈，放哥你又输啦！”
彭显越端起酒瓶给于放续酒，于放酒量本就差，被孟晓佳这么一搞，此刻已经雾眼迷离。
于放脸颊晕上一层粉色，他朝孟晓佳摆摆手，接过彭显越递来的酒杯，声音又低又哑，“最后一杯，我真喝不了了。”
“那我自己喝。”孟晓佳在酒量方面十分豪爽，捡起一瓶青岛啤酒，硬生生用牙齿卸下瓶盖。
她仰头猛地灌下一口，委屈的瘪起嘴望着于放，眼含泪光哽咽道，“放哥，你是个好人！”
她双手握住瓶口转而看向彭显越，继续道，“越哥，你也是个好人。”
“你们两个，是我在宁城遇到，唯二请问吃饭的两个人，明天我就要走啦！以后........嗝.......以后可能就不会再遇到啦！但是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孟晓佳泪如雨下，她低下头用手背摸过，彭显越静静递来纸巾。
于放一喝点酒就容易情绪上头，尤其是在这样的场面，他宽慰，“有什么的，想来又来呗，你放哥我一直在这里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于放比谁都明白，这一别，真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他在外走南闯北好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可真真实实经历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孟晓佳背往椅子上靠去，怀里抱着半瓶啤酒，她仰头看天花板，星光点点的泪花像止不住下坠的珍珠。
“晓佳，你要还想回来，过完年再回来也行，别哭了！”
孟晓佳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如滔天洪水决堤，她捂住嘴摇头，眼泪沿着指缝滑下。
“放哥，我以后都不会再有自由了。”
“家里要我回去结婚，我没办法，我以为.......我以为我离得远远的就能逃的掉。是我想得太天真了，家这种东西，怎么能逃得掉呢？”
于放语塞，不知该作何安慰，他抬眼看向对面，彭显越也低头沉默着没说话。
多说无益，是命运的安排也是自己的选择，现在说再说安慰的话，也只是让她更加难过罢了。
“要不，我再陪你喝几杯，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妈的求逼事。”于放给自己杯子里倒满。
彭显越闷声倒掉杯子里的茶，也给自己倒了满杯 ，“既然要醉，那就一起醉吧！”
哐当！
安静的环境里想起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三人一饮而尽，于放睁着眼睛咕噜咕噜灌酒，他看见彭显越闭眼，痛苦的猛口大灌，黄色液体顺着他白皙脖颈一路往下滑去。
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碎。
彭显越睁眼，桌上另外两人歪歪斜斜倒下，剩下一个还有点清醒但也喝了酒的人，彭显越默默放下酒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放倒是还好处置，直接带回家就行，可是孟晓佳..........
算了，不安全！
——
饭馆旁边有家酒店，彭显越打电话去问，只剩下两间，不过还好，都是双人间两个床。
彭显越定好先把孟晓佳送过去，毕竟对方是个女生，就这样丢这里肯定不安全。
酒店前台要登记身份证，彭显越拿出自己的，却在孟晓佳身上犯了难，对方已经醉得人事不省，怎么要她登记？
前台小妹目光紧紧盯着彭显越，心想他肯定是个衣冠禽兽，外表看起来仪表堂堂，其实最玩的最花，这种人她站在这里可看到的太多了。
彭显越对此不以为然并且懒得解释，交涉了一会儿拿到两张房卡，他从钱包里抽出三张小费连带一张房卡推给对面的人，“可以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去这个房间吗？”
他还得折回去把于放带回来，长时间把他扔在哪里，他也很担心。
前台小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着接下房卡和小费，搀扶孟晓佳离开。
彭显越折回去时，于放又朦朦胧胧醒来，一人面对一桌残羹剩饭独自饮酒醉。
像被扔在路边的流浪猫，让人光是看着就揪心的疼。
“于放，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于放单手撑住脸，一脸埋怨看他，“我以为，你要把我扔这儿不管了呢！”
“没有，我不会扔下你的。”
彭显越走过去扶他，他弯腰凑近他耳边，软声询问，“介意我碰你的腰吗？”
于放抓住彭显越伸来的手，歪头看他，假不正经轻笑出声，他揶揄，“彭显越，你以为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