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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因果(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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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光阴流转,沈玦的伤口终于渐渐愈合,药瘾也不再反复发作。只是关节因长久废置而僵硬挛缩,即便苏月日日施针按摩,终究难以恢复往日的灵活。如今,他需要依靠他人的扶持方能稍稍稳靠于软垫之上。借着她的力量稳住身体,他偶尔也能勉力执笔书写,只是五指无力,腕间空虚,笔画潦草散乱,与昔日铁画银钩的字迹相去甚远。

目睹他的种种煎熬,苏月曾无数次想过悄然潜入沈府,将那对恶人一刀封喉,此事便可了结,也算还了沈玦一个公道。

可她的念头未出口,沈玦便已淡淡一笑,似是看透她心思,缓缓道:“此事不值得。沈璟虽然无能,但到底是沈家子弟,倘若突遭横死,必然引来官府细查。他不过是个贪婪的虫豸,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苏月指尖微顿,眉目轻垂,不言不语。

沈玦抬眼望向窗外,嗓音微哑,却透着冷意:“他如此贪得无厌,又继承了我的家财,注定会步步生错,迟早惹出祸端。这样的人,不需我们动手,自会走向毁灭。”

果然,一切如沈玦所料。

沈璟自继承沈玦家财后,贪欲更甚,四处放贷,重息盘剥,短短数月便敛财无数,东窗事发,被人一纸状书告上公堂。县令本以为不过寻常民间讼案,岂料一查之下,才发现沈璟所用银钱皆属沈玦名下。此事牵扯甚广,官府一时不敢擅自决断,令沈璟请沈玦出堂话事。

谁料县令询问沈璟沈太傅现下何处时,他的神色明显一滞,额间冷汗涔涔,嘴唇颤了几下,才支支吾吾勉强挤出一句“家兄久病,早已神志不清,恐……恐怕难以应召。”

言辞牵强,语焉不详,堂下一时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一道沉稳而冷冽的嗓音:“沈大人在此,谁敢胡言?”

众人闻声回首,只见公堂之外,人群缓缓分开,一道身影缓步入内——苏月抱着沈玦,稳稳踏入堂中。

堂内众人皆惊。

沈玦窝在苏月的怀中,面色苍白,关节僵硬,身形瘦削如枯竹,显然已无法端坐普通圈椅,县令连忙命人抬来躺椅,苏月将他轻轻安置于其中,为他扶正肩背,再轻轻将垫褥铺妥。

沈玦身躯无力,纵然靠着软垫,仍旧肩背塌陷,膝关节紧绷畸形,双腿怪异的支棱着,脚踝歪斜,毫无知觉地搭在椅沿。只有眼神依旧沉静如渊,锋芒不减昔日半分。

县令肃然起身,正欲询问,沈璟却突然抢前一步,指着苏月大声喊道:“就是她,这个女人劫持家兄,逼迫他来作伪证!沈玦早就疯了,她——她是想借此夺取沈家家产!”

一句话出口,满座哗然。

苏月却神色未变,眉目沉静如水,拂开袖摆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诸位大人明鉴,我家太傅并无疯癫之症。”

沈璟心头猛跳,喉咙发紧,死死盯着沈玦,他在赌——赌沈玦无法开口。只要沈玦一言不发,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沈玦缓缓抬眸,眸色沉如古井,映着堂上斑驳光影:“《唐律疏议》有云, ‘察狱之官,先备五听’,《宋刑统》亦载,‘称众者,断狱律云,七品以上,犯罪不拷,据众证定刑,必须三人以上始成众。但称众者,皆准此文。” 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特有的沙哑,语调迟缓,却字字清晰:“堂上既有公证之人,可让沈府仆从一一上堂,当面对质。”

此言一出,堂内瞬间寂静。

沈璟霎时面无人色。

官府当即派人将沈府的仆从押解上堂,众人入内之时,皆面色惊惶,脚步踉跄,彼此之间交换着躲闪不安的眼神。

县令冷声道:“沈璟所涉之事,干系重大。尔等皆在沈府为仆,究竟孰是孰非,今日本县要听个明白。”

堂下无人敢言。众人低头跪伏,背脊绷紧,大气都不敢出。

苏月目光微冷,缓步上前,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慑:“诸位,事已至此,若不据实以告,待沈璟定罪,尔等也脱不了干系。”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神色微变。

沈璟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跪在堂上的仆人,目光阴狠如刃。然而,他一向刻薄寡恩,惯于苛待下人,稍有差池,便轻则鞭笞,重则废去手脚。这些年,府中仆役更迭无数,留存者多是唯命是从、苟且偷生之辈,此刻情势逆转,哪里还肯为他赴死担责?

很快,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颤抖如筛,战战兢兢地开口:“小人不敢隐瞒!太傅确是被关在偏院……沈璟与夫人合谋,将他囚禁数月,不给饭食,只留稀粥糊口……那五石散,也是夫人命人强灌的……”

话音落下,堂内落针可闻。

其他人见有人开口,再无侥幸之念,纷纷跪倒在地,争先恐后地诉说:“小人不敢欺瞒大人,太傅本已伤重,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他们母子每日仅给薄粥,稍不如意便断水断食,冬夜寒冷,连一床暖被都不曾给过……”

“……屋舍阴暗潮湿,太傅几次高烧不退,夫人却置之不理,连药汤都不许我们送进去。”

“那药……奴才亲眼所见,是夫人叫人压着太傅灌下的,太傅几次昏厥,他们都不肯罢手……”

“求大人明察,小人等实在不敢再隐瞒了!”

堂内众人听闻此言,无不变色,议论四起,怒声翻涌。

县令怒极,面色铁青,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好个畜生不如的孽障!竟敢如此谋害兄长,来人,将沈璟押入大牢,立案详审,再行定夺!”

话音一落,两名皂隶迅速上前,反手将沈璟按倒。他脸色惨白,四肢发软,挣扎片刻终是瘫软在地。

消息传至宫中,皇帝闻讯震怒之余,亦痛悔不已,下旨召沈玦回朝。

然圣旨送至小院时,沈玦却只是执笔缓缓写下:“臣已残躯,难再侍君。愿以微薄之力,兴学问,以教后学。”

皇帝见书信后,久久未语,最终叹息一声,准其所请。

数月后,江南水乡,一座书院于山水之间拔地而起,名曰“承道”,不久便声名远播,闻名天下。

沈玦将收回的家产尽数投于书院,不为商贾,不作积蓄,而是购地筑舍,延聘良师。于书院内设藏书阁与讲堂,更在书院之外设立义学,专为寒门子弟提供求学之所。凡才学卓绝者,不问出身皆可入学,贫寒学子还可得助学之资,使其无后顾之忧。

一时间,天下学子奔走相告,寒门子弟争相投帖,文人墨客更以入承道为荣,引其为平生之志。

庭院深深,青瓦白墙掩映于翠竹之间,晨光洒落,竹影斑驳,朗朗书声回荡在堂前堂后。

宽敞的屋内,学子们衣袂翩然,或伏案沉思,或低声诵读,窗棂半掩,晨曦斜照,一地澄明。讲学授业,不再是权贵门第的私享,而真正成为天下有志之士皆可求索的光明之途。

风过檐下,带着帘影微晃。沈玦倚靠在定制的轮椅中,膝上摊着一卷批阅中的文章,手中执笔,批改点拨,字迹虽不复当年锋锐,但仍可见一派清峻风骨。

而他的身侧,苏月静静看着他,目光温和。

微风拂过,竹影微曳。

这一生,他不再是庙堂的臣,而是天下人的师。

而她,也终于留在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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