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皇帝选秀的日子还有一个月,连身处浣衣院的江菱姝都听到了内院的动静,曲家大小姐曲芊,并不愿意进宫选秀,成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家内不得安生。
江菱姝会心一笑,自己当初在街上果真没看错她,这曲芊性子刁蛮任性,被娇养到现在,对自己的婚事一向有主见,连曲敬夫妇都不得插手。
所以她才来江府做奴婢,如今,只差一个机会。
思及此处,江菱姝手一用力,竟将手中那件质地良好的纱裙撕了个大口子。
这一声不大,却被想要挑她刺的赵婆听了个清清楚楚,“哎呦你这个死丫头!这可是大小姐的衣服!”赵婆立刻上前拧住了江菱姝的耳朵,“你一百个小命也赔不起!”
江菱姝见状,佯装害怕,“赵婆婆,虽然我拒了你家痴傻儿子的婚事,还在前些日子让你下不来台,可你千万不要……不要把我送到大小姐那里啊……”
她装的害怕,甚至颤抖着说“大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免不了要打我一顿出气啊……”
赵婆一听,这小丫头还敢提这几件事,不由得怒上加怒,巴不得立马扭送着她去见大小姐,最好打她个皮开肉绽!
“你个小丫头!我这就拉着你去见大小姐!”
江菱姝不断喊着“赵婆饶命”,可却被赵婆用力拉着往外走。
浣衣院的人以为江菱姝今天疯了,居然故意捡着难听的话说,如此蠢笨,真不像平时的她……
殊不知江菱姝此时的想法是,果然中计了。
曲府内院,兰花苑。
刚一走进去,便听到曲芊喊骂着下人“滚!都给我滚!”
赵婆倒是暗喜:如此,这江菱姝撞到这时候,不得掉一层皮。
曲芊正靠在榻上揉太阳穴,听到小厮通传,说是一个丫鬟把她那件粉色鎏金纱裙洗裂了个口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啊!把她按在这里跪下!”娇小姐喊了一句,不出半刻,江菱姝就跪在了曲芊面前。
“你弄坏了本小姐的衣裙。”曲芊怒道。
美人下跪又倏地抬头,端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情态,倒当真隐藏了几分妖气。
曲芊看这容貌,嫉妒竟然比愤怒还多些,有些阴毒地开口,“把她的脸给…… ”
“大小姐。”江菱姝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语气到不像这长相一般锐利,只是平淡如流水。
可这水却一下子滴灭曲芊此时心中的一团怒火,只听眼前的女子娓娓道来,“奴婢有一法子,可让大小姐不用进宫选秀。”
曲芊原本想出言讽刺她一个奴婢能懂什么,可抬眼对上那双冷静的眸子,竟然说不出讽刺的话。
“奴婢若想得没错,曲大人和夫人再宠小姐,也不敢忤逆圣上。您现在除了信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江菱姝道。
曲芊一愣:是啊,现如今没人肯帮她。
江菱姝于无形之中占了上风,继续说到:“奴婢这个法子,曲小姐听了再做决断也不迟。”
曲芊一想,反正听了也没什么损失,眼下别无他法,只得信眼前这个人。若事情办不成,再把她发卖了也不迟。
“赵婆,你且走吧,我同小姐有话要说我。”江菱姝赶人。
这赵婆早在一旁听傻了:什么法子?不是说撕坏了衣服要罚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曲芊也才注意到还有个外人在场,清了清嗓子,“赵婆,你走吧,这奴婢本小姐要了。”
赵婆满腹疑惑,却只能答了声“是”便往外退。
“今日的事敢乱说,打死你。”曲芊又冷不防说了句这话。
吓得赵婆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小姐放心,小姐放心,奴绝不多说一个字!”
待到终于出了屋子,赵婆身上一层冷汗 ,被风一吹,突然惊醒了:这江菱姝,是在利用她!
而室内的两人可没心思再管赵婆了,曲芊急忙问“是何法子,你快说啊?”
江菱姝浅浅一笑,眼里是明晃晃的算计。
“换人。”
“什么换人?”曲芊听不懂,“别卖关子了。”
“圣旨只说要曲家女,可没说要哪个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也就我一个女孩啊。”曲芊急了。
江菱姝依旧不疾不徐,“既然说要个曲家女,没有就编出第二个,不就行了?”
曲芊大惊,这毕竟是欺瞒圣上的事,她怎么敢做!看江菱姝的眼睛冷了几分。
江菱姝看懂了她的眼神,接着说到:“只说是早些年生下来的,体弱多病,承不住富贵人家的命格,便去寺里养到如今,已是康健,便接了回来,如此便好。”
曲芊顺着一想,这倒也合理,哪个大户人家没点子秘闻了,外人也不会知道多少内幕,只要到时候买通些和尚小厮做人证,如此就好。
至于父亲母亲那里,有了法子,便一切好说。
曲芊想完,便是高兴极了,拽着江菱姝的手喜滋滋地道谢,“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好消息。”随即便宣了丫鬟要往曲大人的书房去。
江菱姝看着曲芊离开的背影,心下居然有些酸楚,如若父母亲没有去世,她现在恐怕也是如此任性肆意的小孩子心性。
人总是这样,有人宠便有依靠,便有了放肆的资本。可江菱姝却没了这些,从那天起,她便是一个人了。
江菱姝垂眸想着,一个小丫鬟上前询问是否要添些水等着小姐。
“不用了。”江菱姝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门口进来一个小厮,“曲大人说让江菱姝过去一趟。”
“烦请您带路。”
这曲芊小女孩性子,自然不考虑那么多,可这曲大人不一样,是经历过世事的,总要好好询问一番才敢有所作为。
进了正门,便看见曲敬坐在主位,一身气派,盯着江菱姝看了几眼,眼底闪过一些情绪,却很快隐藏起来,道:“是你给芊儿出的主意?”
“正是。”江菱姝行礼,直视了曲敬的眼睛。
“为何帮她?”曲敬直截了当地问。
“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奴婢该做的,”江菱姝说得极为真挚,“见到老爷和夫人为了小姐而寝食难安,小姐又耿直率真,不愿被困于宫廷。奴婢自然该为主子们做些什么。”
一番话,滴水不漏,回答了曲敬的问题。
曲敬自然不信她别无所图,这番话实则就是在表忠心:她江菱姝永远忠于曲家,为曲家着想。
曲敬眼睛一转,饱含深意道:“你很聪明。”
江菱姝先是大方应下了夸奖,又道:“奴婢自幼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曲府就是奴婢的家,自是愿意肝脑涂地。”
一时沉默,过了良久。这句话,是交代她江菱姝毫无背景,绝无后患。
“好啊。”曲敬笑着开口,“你这小丫头真是聪明,是想拿我曲府当跳板,进皇宫当娘娘?”
江菱姝也跟着笑了,“人总要有些追求,即便奴婢是想借着您的手飞上枝头,可奴婢顶着的是曲府小姐的身份,忠于曲家,得了宠于曲府是幸事,不得宠也算是为了大小姐挡下进宫之事。”
“这对于奴婢与曲府,都毫无害处。”江菱姝说完最后一句,长长吐出一口气。
曲敬依旧是笑着,这小丫头说的话,也是他刚刚才参悟透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心计。
对于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曲敬自然同意,不由得对这小丫头生出几分敬意。
更何况,这小丫头生得实在妖俏动人,再凭借她的心计,说不定真有能帮到曲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