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走了进来，他吸吸鼻子，皱眉道：“这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骚气？”

我立刻意识到，是我身上发出来的。我赶紧解释，“哦，鬼娃在我身上撒了一泡尿。”

顾渊立马捏起鼻子，嫌弃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滚去洗澡？”

我想了想，附近好像没有河，为难道：“没河怎么洗？”

顾渊露出一个极度同情且鄙视的表情，“你洗澡都是在河里吗？木桶没见过？”

见是见过，只不过，木桶不是人洗澡用的吗？我一只凤……哎，不对，我现在是人形呢。

于是，我赶紧点头，“知道了。”

我找到店小二，委婉地把我的遭遇说了一遍，然后对店小二道：“能不能给我准备一个木桶？”

店小二露出一脸的同情，当下就答应了。“行啊，只不过，水桶给你放哪个屋？”

我想了想，感觉吴情和顾渊都不会乐意让我在他们屋洗澡，于是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放后院里吧。”

店小二怔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准备去了。

这时候，罗文君抱着鬼娃来了，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可算找到你了。快给你吧，累死我了。”

考虑到罗文君毕竟是个体弱力微的凡人，我立刻相信了他的话，接过鬼娃，笑道：“谢谢你了。”

鬼娃立刻抱住我的脖子，委屈地扁扁嘴，再也不松开了。

感到鬼娃裤子一片潮湿，我决定也给鬼娃洗个澡。正好，一就两事，一起洗了。

很快，店小二把热水和木桶准备好了，还十分体贴地拿来了皂角和毛巾。

我道过谢后，脱了我和鬼娃的衣服就跳进了木桶里。

鬼娃很喜欢洗澡，跳到水里之后就开始乱扑腾，把我的脸都打湿了，还一个劲儿地笑，发出小耗子一样咯咯的声音。

我耐心地给鬼娃搓了身子。

说实话，我是有些害羞的，虽然鬼娃还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儿，所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的脸一直都是红的。

鬼娃还以为我生病了，关心道：“阿凤，你的脸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赶忙摇头，“不是，是害羞。”

鬼娃奇怪，“为什么害羞？”

我如实回答：“因为你是女孩儿，我是凤，也就是公的。用凡人的话说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鬼娃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不出来了，只道：“总之，我给你洗澡不太好，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就要自己洗了。”

鬼娃似懂非懂，道：“可是娘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跟爹一起洗澡？”

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于是，我语气强硬地结束了谈话，“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鬼娃不再理会男女授受不亲的话题，专心致志地玩起水来。一边玩，一边笑。整个后院都是鬼娃亲切又古怪的笑声。

洗完澡，想要从木桶里出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和鬼娃都没有干净衣服。

看看地上被尿淋湿的衣服，我皱了皱眉，再穿这个，这个澡不是白洗了？

于是，我只好求助罗文君。

我对着罗文君房间的窗户大喊：“罗兄？罗文君？”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人搭理我。

正考虑要不要凑合凑合把脏衣服也拖到木桶里洗一下，吴情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他倚着窗户，冷冷地看着。

当他发现鬼娃从水面下钻出来的时候，脸似乎黑了一下，“你竟然跟鬼娃一起洗？”

吴情实在是有点儿大惊小怪了，他小时候还跟我一起洗过呢。

我解释说：“这样省事。”

见吴情要关窗户，我赶紧说：“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吴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我的下文。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给我和鬼娃买两身衣服？那两身衣服都脏了，没法穿了。”

见吴情也不言声，我想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毕竟，神仙也是要花钱的，于是改口道：“其实，洗洗也能穿。我还是……”

话没说完，忽然从半空中缓缓飘下一大一小两件红衣。

我赶紧从木桶中站起来，伸手接住了衣服，看一眼吴情，笑道：“谢谢。”

吴情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转过身，关上了窗户。

洗完澡之后，我和鬼娃全都白嫩嫩、香喷喷的了。我抱着鬼娃来到客栈大厅，就见吴情仨人正在桌子旁坐着。

我赶紧上前，笑着说：“你们闻闻，还臭不臭？”

吴情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看我。

顾渊和罗文君多少给点儿面子，敷衍道：“好香。”

我见仨人表情不对，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问：“怎么了？”

顾渊解释说：“四颗混元珠有三颗落在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手里，剩下的一颗，必须尽快找到。否则，我都没脸回天庭了。刚刚天灵官发来消息说，第四颗混元珠出现在精怪谷里。”

精怪谷？听都没听过啊。

我问：“精怪谷在哪儿？”

顾渊不再多说，“到了就知道了。走吧。”说完，看了吴情一眼。

吴情点点头，当先站起来往门口走。

我抱着鬼娃赶紧跟了上去。

我猜，吴情心里一定很受打击。不过，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就算一颗混元珠也没找到又能怎么样？该吃吃、该喝喝，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才是最重要的嘛。

于是，我对吴情说：“做神仙，不必太看重成绩，开心最重要。”

吴情斜了我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哼声。

哎，我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怎么样也不能让吴情改变心态。慢慢来吧。

我们离开城镇，一直往郊外走。越走越荒凉。

其实也很好理解，精怪嘛，例如石头怪、树怪之类的，肯定是郊外偏多。而且，这些东西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才能成精成怪，所以，人多灵气不足的城镇肯定是不行的。

鬼娃是个闲不住的小家伙，她在我怀里呆麻烦了，便骑到了我脖子上。

我生怕她又尿了，提前警告了她：“再尿了就只能光屁股了。”

鬼娃还算老实，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了。尿尿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于是，我就放心了。

鬼娃在我脑袋顶上，不停地左右观望着，一会儿是“哇，好大一棵树！”一会儿又是“天啊，那头野猪好丑啊！”

感觉她要把一辈子的惊叹都用完了。

我暗暗感叹，养在深闺里的姑娘真是可怜。

总之，在鬼娃尖叫了第一千三百八十五次之后，精怪谷到了。

精怪谷十分隐蔽。它的隐蔽在于，从外表看，你几乎看不出它就是精怪谷。它跟普通的山谷是一样的。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树，有兽。有蓝天，也有白云。

就像任何一个你能经常见到的那种山谷。

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们，所有上面说的那些，都是活的。不仅仅是说它们是活物，而是说，它们可以随时移动，飞快地奔跑和跳跃，就像人和妖一样。

我并非第一次见精怪，之前在九子山的时候，也有不少年轻的小精怪在我眼皮子底下走过。但，那毕竟不多。一群群出没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见整片草地忽然间上下翻滚着，飞快地向我们扑来。

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叮嘱鬼娃坐稳了。

鬼娃瞪着一对好奇的大眼睛，笑道：“草地在动！”

很快，那草地越升越高，像一块破布一样，忽然间竖立起来，把我们几个困在当中。

草叶变成了坚硬的针刺，全都叫嚣着，发出瘆人的声音。它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乱闯精怪谷？”

顾渊笑嘻嘻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来此的目的只是想见一见精怪王，向他打听一件东西。”

草怪说：“想要见我们大王，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说完，草地铺天盖地地从头顶压了下来。

吴情眼神一冷，降魔杖已经拿在了手中，对着草怪上下左右点了四下。

草怪发出凄厉的惨叫，飞快地向后退了开去。

草怪恨声问：“你究竟是谁？”

吴情简单道：“你不必知道。”

顾渊却笑嘻嘻道：“哈哈，从今往后一万年，你们听到这个名字都要瑟瑟发抖。他的名字就两个字。记住了。他叫顾——渊——”

我听了差点儿吐血，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虽然吴情没说什么，我却听不下去了，说：“他说谎，他才是顾渊。刚刚打退你的人叫吴情。”

草怪叫道：“吴情？我记住了。”说着，再度扑了上来，连天光都遮住了，看不见一丝光亮。

顾渊取出斩妖剑，对着草怪一通乱刺，笑道：“光记住吴情可不行，还有我顾渊呢。”

“是啊，还有罗文君。”罗文君从竹筐里掏出天堂伞，对着包裹而来的草皮发出箭雨。

只有我，似乎只能抱着鬼娃，躲在吴情身后。

哎，这也不能说我太无能，毕竟，两只手都给了鬼娃，哪里还有多余的手来应对。

很快，草怪发怒了。他忍着剧痛，将草皮拧了起来，像拧麻花似的拧在了一起，意图将我们拧死在里头。

我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这草怪确实有些本事。

可惜，不是吴情的对手。

吴情将降魔装往头顶一扔，降魔杖立刻变得粗大起来，将草皮撑开了。

天光露了出来，口中呼吸到自由新鲜的空气。

呼，真好。

草怪在坚持了一刻钟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它认输了。

草皮像破布一样渐渐铺展到土地上，坚硬竖立的草叶变得柔软而和顺，被风一吹，就左右摇晃。

草怪向远处逃遁，一边逃一边放大话：“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家大王。”

顾渊笑道：“就是要让你去告诉它。最好能带我们一起去。”

这话倒也不错。

我问吴情：“现在怎么办？”

吴情只回了一个字：“等。”